永义十五年,刚一入夏,秋遇安就从漠北赶回来了。
历时一年多,漠北终于又消停了,在他离开的这一年里,太子秋怀瑜也将朝堂治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十分宽心。
京城接连下了快一个月的雨,每日这天气都很阴沉。而不下雨的时候,又十分闷热,让人平白无故都更觉烦躁。
郭苑婷刚走进临华宫,身边的丫鬟们马上忙不迭地弯下身子给她拧干净裙角沾染的雨水,她的贴身嬷嬷则是拿着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水汽。
“这走着走着,怎么就下起了暴雨。” 郭苑婷在门厅收拾妥帖,这才缓步走进了厅内。
有一些低位份的妃子连忙站起来与她见礼,郭苑婷走到最前面,给梁惠姚福了福身子。
梁惠姚笑道:“这一路走过来湿搭搭的确实难受,但是天气又热,不能给你们点个炭盆子,不过本宫也不会计较什么殿前失不失仪的,你们能每日来本宫这里陪着说会儿话,就已经很好了,一会儿早点散了也就是了。”
妃子们齐齐起身,口中称赞道:“谢皇后娘娘体恤。”
众人正要坐下,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皇后娘娘这话,是在埋怨本宫不常来请安么?”
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一身浅蓝色的李婧宜。
她今日的打扮十分素淡,浅蓝色的裙摆上绣着几只飞鹤,上衣则是几片祥云,她头上的首饰也不多,只斜插了一根玉兰花簪子。
她素来在请安的时候都是全场最明艳的那个,真难得居然有一天会穿得这么素净。
更神奇的是,她脸上居然还规规矩矩地戴了面纱。
在给梁惠姚请安的时候可是见不到秋遇安的,既然如此,她向来也是不会戴着那让她觉得烦闷的面纱的。而今天,她居然戴了。
看着她袅袅婷婷地从门口走进来,梁惠姚一时有些恍惚。
像,实在是太像了,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真的跟秋曦瞳太像了。
“明妃妹妹既然来了,那便坐吧。” 梁惠姚垂下眸子,示意了一下贵妃王涵下首的空位。
虽然李婧宜人不常来,但留个位置这种表面功夫梁惠姚还是做足了的。
李婧宜瞥了一眼那空位,想着上头还有个王涵压着,她就可不乐意了。
“不了,本宫今日来,是有话想要质问皇后。” 李婧宜站在下面,直勾勾地盯着梁惠姚道。
听到“质问”二字,下面的其他妃嫔们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不知道这李婧宜今日要发什么难呢,梁惠姚治理后宫向来公正,肯定不会亏待了李婧宜呀。
“你身为中宫皇后,与外男有私情,此为其一,残害后宫子嗣,此为其二,这两条罪单独哪一条都足够称一句罪不可恕,不配母仪天下的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婧宜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道。
梁惠姚面上不见惊慌,只是淡淡地问道:“这与外男有私情从何说起呀?残害后宫子嗣又从何说起呀?”
李婧宜道:“你与陛下少年夫妻,伉俪情深着实不假,可是这么多年来,后宫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有生养,难道就没人觉得奇怪吗?必然是你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她本以为会招来一些人的支持,没想到不仅没人出声支持她,反而高位的王涵和郭苑婷还笑了起来。
郭苑婷拿帕子捂着嘴,笑够了后才放下来,“怎么?自己生不出孩子,自己没本事也怨皇后吗?”
其他人笑得更厉害了,李婧宜一时面上有些发窘。
若说这些年来这后宫里谁最得宠,那自然就是她本人了,可是最得宠的她,肚子居然一直都没有动静,可不就惹人发笑么。
她忽略掉郭苑婷的话,梗着脖子道:“本宫也是最近才弄明白其中缘由的,原来的确是皇后在其中做了手脚!”
她拍了两下巴掌,她的贴身丫鬟蕊阳就从外面捧了一座送子观音走了进来。
李婧宜接过那座送子观音,稍稍一用力,底座就被卸了下来。
那底座里黑乎乎地放着两团什么东西,散发出阵阵馥郁的香气,看来是麝香。
李婧宜气愤地道:“就是皇后娘娘给本宫送来的这送子观音让本宫这些年来一直怀不上孩子,本宫将皇后送来的好东西当宝贝一样供着,日日虔诚地跪在这观音前诵经祈子。谁知,这观音像才是让本宫怀不上孩子的元凶!”
王涵听完这一段话,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当初她刚入王府的时候,就用这招对付过梁惠姚,那时梁惠姚还没有孩子,大家也不晓得秋遇安有多看重她,位置坐得还不如现在稳当呢。
啧啧,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这些小姑娘的手段一点进步也没有。
“还有你跟苏少卿的事,” 李婧宜昂首朝前走了一步,“外面人人都在传苏少卿与你十分亲密,当着外人的面呢就敢拉拉扯扯,你…你让陛下情何以堪!”
梁惠姚静静地听着,然后端起茶杯,用盖子将浮沫撇开到了一边。
李婧宜说完后就叉着手臂,抬着下巴看着梁惠姚。
四周的妃嫔也不笑了,都正正经经地端坐了起来,准备看接下来要怎么演。
外头一个响雷炸开,瓢泼大雨瞬间倾盆而下,一阵又一阵的闪电映衬着梁惠姚那苍白如纸的面容。
淡定地喝了几口茶后,见屋内安静得只听得见雨声,梁惠姚这才把茶杯放下,笑眯眯地问道:“明妃妹妹你都说完了?说了这么久,又站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不如坐下歇歇。”
李婧宜哼了一声,“不必了,之前娘娘就让本宫在临华宫外苦站着等了两个时辰。本宫别的不行,站还是站得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