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变出一块罗帕,轻轻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眼神专注:“先前走得急,忘记知会城主一声了。”
季陈辞站起来,拍了拍衣上的灰尘,随口道:“我跟他说过了,出了点急事需要解决,他不会深究的。”
“那就好。”时聆微微颔首,“既然来了,就把山上的事先处理了。”
凭空出现的尸体中,并没有周衡和宇文贺的,这也就意味着,城中所谓的“怪事”和山上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直接关联。
至于那些尸体,已全部转移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中,刚至洞口,就感觉阴气森森,空中弥漫着尸体腐烂后发出的恶臭味。
虽然恶心,但还是要比在百骨岭好上许多,季陈辞憋住气,缓步前行。
看他表情难受,时聆将罗帕扔了过去:“闭息丸没有了,拿着凑合用吧。”
这不是她方才拭剑的那块吗,季陈辞内心纠结片刻,还是选择用帕子捂住口鼻,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没走几步,一大片黢黑的蝙蝠扑棱着翅膀往外飞,季陈辞抱着头蹲在地上,等它们飞过了,才慢慢站起来。
再往前一看,时聆已经走出老远。
季陈辞连忙跟上,洞中的路崎岖难行,隐隐听见有“嘀嗒”的水滴声,空中飘着几团幽蓝的鬼火照亮,勉强能看清前路。
时聆站在尸体边仔细打量着,有人穿着上好的织花绫,有人只能穿麻衣粗布,甚至有的衣裳被洗到褪色,上面到处是密密麻麻的补丁。
贫富悬殊。
死者年龄各不相同,上至耄耋之年的老者,下至刚出生的婴孩,男女老少,胖瘦皆有。
非特定人群。
再看死相,有人烈火焚烧致死,有人缺胳膊短腿,甚至有人万箭穿心。
死法各异。
时聆细数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具,她解释道:“一百八,佛家常用的数字,含义深刻。”
“莫不是那东西用活人作祭,来提升法力?”季陈辞揣度道。
“鬼佛毕竟是佛,就算是灾厄佛,也不会造这种杀孽。”时聆迟疑道,“但两者之间肯定有干系,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罢了。”
说着,时聆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又是这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季陈辞向后退了两步,提防道:“你想做什么?”
时聆微微一笑:“借我张符。”
“没了?”季陈辞将信将疑,抽出一张空白的符给她。
时聆还是笑:“借我点血。”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季陈辞叹了口气,认命地咬破手指:“画什么?”
下一刻,手指被她捏住,轻轻地往符上带,微凉的触感,伴随着指尖划过纸面的粗砺感,让他心神不宁。
手指被松开,季陈辞回过神来,符上画了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他没见过的符号。
而此时,时聆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脸红什么?”
“咳……有点热。”
季陈辞心虚地别开眼,然而一阵阴风吹过,他又打了个寒颤。
望着四周阴森的环境,时聆神色复杂:“你不是热吗?”
他支支吾吾道:“又……又冷了……”
人类本就容易生病,他又灵力全失,身体比普通人还虚弱,一想到这儿,时聆立刻关怀备至:“你没事吧?”
季陈辞吹了会风,脸上没那么热了:“真没事。”
“那就好。”
时聆放下心来,虽说这人也是个拖油瓶,但起码也是个有点本事的拖油瓶,要是生病了还得找人照顾。
她将符贴在地上,寒霜剑将其刺穿,再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挂在剑上,双手结印,口中念着咒语:“三魂临,七魄降,开山着意,大道灵来!”
一个简易的招魂阵布成,亡魂们断断续续走来,时聆随便挑了个胖胖的家伙问:“你是哪里人?”
胖鬼一言不发,眼神呆板,哈喇子滴滴嗒嗒地流着,弄得满地都是。
时聆嫌弃地退开几步,又找了个年轻的瘦子:“今年是哪年?”
瘦子歪着脑袋,将手指往嘴里塞,一双手被他啃的只剩骨头,“咯哒咯哒”地响。
时聆按耐住心中的不耐,蹲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柔声道:“还记得什么吗?”
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口齿清晰:“光溜溜!”
时聆两眼放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什么光溜溜?”
“光溜溜!光溜溜!!光溜溜!!!”女孩语气激昂,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字。
时聆托着脸蹲在地上,无语至极。
季陈辞也尝试着找了几个,但依然问不出什么名堂。
“都是死鬼。”
鬼魂又分活鬼和死鬼,那些死了没几天,记忆尚存、意识清晰的称为活鬼,游荡太久丧失思考能力的称为死鬼。
俗称,没脑子。
鬼群中忽然爆出一声欢呼,时聆回头望去,他们仰着头高举双手,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季陈辞不解道:“他们……在发什么癫?”
“死鬼嘛。”时聆见怪不怪,“没有脑子的,不要试图去领悟他们。”
她走到阵中,将长剑拔起,招魂阵散,鬼魂们逐渐消失。
脑海中灵光顿现,时聆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她翻出八卦镜,端端正正地举在胸前:“你说,用道士驱鬼的方法对付那鬼佛,会有什么反应。”
“……”
季陈辞无奈扶额:“你都不怕,他更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