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意。
——他又开始了。
奇怪的是,这回海芋并没有明显抵触、不满情绪,要是换作以前,她肯定会很不高兴。
现在,她闭了闭眼,莫名看见面前跳跃着一些银光闪闪的波点,就像月下海水,涌荡着碎光。
她打字的速度慢下来,连微风吹得窗帘的拂动也变缓慢了,柔光扫在她的肩膀一侧,她专心地问:
你为什么这样在意一个纸片人?
这次,回复隔了两分钟。
消息通知显现的时候,海芋立刻拿起手机点进去——
我在意的是,你为什么要一直迷恋一个陌生的男人。
——瞧这话。
间隔两分钟,他明显思考过,绝不是随口说的。
这个回答,可以被解释出两方面意思。
一种意思可理解为,他只是对她“纸性恋”的行为感到不解、不认同。
另一种意思,他在意的重点是她迷恋别的男人。
海芋发现了对方的聪明,但她此时莫名有点丧气,坐在床边,耷拉下肩膀。
窗帘被风灌满,时不时拂过她的白T恤,身上像罩着一层失落的梦。
拖鞋鞋尖不断钻着地毯。
她想,他要搞暧昧,就去跟别的女孩子搞嘛!她分明是一个对现实世界持有怀疑的人,像漂浮在空中的泡沫一样活着,如果不能给她完全可信的、真实的温度,就不要随便靠近。
想到这里,她气呼呼地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我早说过了,人们都是这样的,习惯对自己喜欢的事物加以美化。蔚先生,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你有,就知道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了,也就能理解我的脑回路!
海芋想,她已经说到这里,如果他再讲模棱两可的话,她就不再搭理他了。
奇怪,这次对方居然回复得飞快。
他明明打了那么一长串字。
那些黑色文字,乍然之间显现在屏幕上,顷刻让海芋的瞳孔放大。
看内容,根本不像是临时想的:
「以前没有过。」
「但现在有。」
「我懂,那种感觉我当然理解。以前看星空只会关注到夜景,现在却会联想到一个人;晚上站在朝海的落地窗前,也会回想起一个人的声音,像她在耳边说一些梦呓。毫无疑问,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假如想要把她从我的脑子里驱逐掉,实在是一件太难的事。」
「可惜她已经有喜欢的人,有些话我不能够直说。」
「她每天在台风眼,风平浪静,我这里起风或下雨她一无所知。」
……
虽然蔚川依旧说得云缭雾绕的,但好像是在将就她,用一种更适合于与她交流的说话方式表达意思。
海芋怔怔坐在原地。
她摸了一下脖颈,感觉那里的脉搏跳得好快好快。
-
早饭后,楼下有点闹嚷声,阿爷又在折腾他那个花园了。
老人顶着夏日烈阳,在园子里亲自刨土,把小山那块坡地上的杂草清理出来,放入盆栽的白花。
海芋躺在附近吊床上。
吊床绑在两棵高大的棕榈树之间,周围有高高的篱笆墙作遮挡,很阴凉。
少女压低花边草帽的帽檐,遮着脸假寐,嘴里叼一根清香木——那是吃完蛋糕后剩下的枝叶装饰,纤细一枝,长满一排幽绿色小叶片,味道清新。
她躺在那里冥思苦想很久了。
老人偶尔回头,瞅一眼自家孙女那吃草的傻气样子,只能叹息一声。
而海芋沉浸在自己海啸般的思潮里,手中紧攥一枚硬币。
曾经,她在网上看到过一段关于迷恋纸片人的话:我谈了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代价是和我的恋人永不相见。
当时她就觉得心被击中。
虽然,那位天文学家蔚星洋——她心里捏造的纸片人,低调得就像从来不存在于三次元,但好歹是她用心捏造、想象过的人物,是她唯一的暗恋,她应该对这场单恋负责。
她不能,也不该左右摇摆。
一直以来,她自己都很讨厌不清不楚、三者之间的感情纠葛,厌恶人们在感情中“一对多”的关系,可假如她再跟蔚川暧昧下去,她自己不也就变成那样的人了?
回忆起来,初次察觉到内心微妙的心动迹象,已是在大半年前。
那个午休的梦里,她看见了纸片人,对方在白光中消失前呈现的竟是蔚川的脸。
那时候心意就有征兆了吧?
但她选择了逃避。
半年过去,在这个夏日炎炎、平凡沉闷的天气里,她又来到了抉择路口。
眼下,她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是继续跟蔚川往来,还是不再跟蔚川见面而重新投入幻梦中,继续迷恋想象中的人?
“哐——哐!”
旁边跺土的声音有点不大对劲。
海芋懒懒睁开眼,扫一眼几米外的小土坡,有气无力道:“阿爷,你为什么要连花盆也一起跺进土里?”
“呵!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在小山坡上耶,不放花盆,以厦门这种天气,每晚浇的水都流掉蒸发了啦。因地制宜,懂不懂?”
海芋拿开帽子,坐起来,望向坡背上那些白花花的东西。
阳光太刺眼,她看不清。
她用手背遮在额头上,眯着眼看了看:“咦,为什么又种海芋花呢?门口那边不是有一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