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终。
蜂窝煤当即嘲笑她是不是遭雷劈过,怎会产生如此不靠谱的想法。因为以枣树当时的资质和状态,最多再苦熬五十年便可以化形成妖,自在行走,入妖族归魅界,从此拥有更长久的寿命和更洒脱的生活。
可她竟然想当人,不仅如此还要自己捆绑上诸多尘缘牵扯。这让我十分不能理解。
但枣树执意如此,我便只好炼化她的本体,凝结出她的精元投入这户人家的妻子腹中。将此事搞定。
我不愿去见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她后悔了,不管是想复原树身还是化生成妖,我都无计可施。
因为我这个尊贵到各路鬼怪妖精都要敬称一句“小祖宗”的熊玩意儿,其实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可是,枣树的气息微弱,必是遇到难处了。当初受她恩惠,如今袖手旁观,实在有损“小祖宗”的威名。
就这样纠结了大半宿,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回应她,可是却再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了。
我立马让蜂窝煤探查枣树的位置,蜂窝煤速度很快,没费多少时间便查明枣树在距离此地不到十公里的一家医院。
我准备去见她,蜂窝煤却拦住我:“她的精华已经枯竭元气消散,也就是说,她要死了。小祖宗还要去吗?”
我大为震惊,因为枣树不是普通人族,她的肉身不必经历“病”这个状态,等到执念一毕,只会是寿终正寝。怎会在十七岁这个花儿一样的年纪,躺在医院里等死?
我便再也坐不住了,一定得去弄清楚怎么回事。
于是蜂窝煤带我遁隐进枣树所在的医院。
刚一脚迈进去,里头消毒水的味道便熏得我头疼。蓝白交织的颜色和安静地近乎压抑的氛围让我莫名其妙有些烦躁。
我下意识地抓紧蜂窝煤的手,告诉他说:“这里的气场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蜂窝煤没有说话,一只手牢牢地拽着我,一只手环在我身后,呈一个保护性的姿态将我圈进他怀中。
我见他警惕地环顾当下的环境,神色有些凝重。
很快我们便找到枣树所在的病房。
病房外一对中年夫妻正跟一位医生谈话。
我觉得这对夫妻有点眼熟,蜂窝煤提醒我:“这是枣树的人族父母。”
父母?我无奈一笑:“一棵树,哪儿来的父母”。
蜂窝煤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去听这仨人的谈话——
女的说:“你们医院已经算大医院了,这都没法子,去哪儿不都是个死。”
医生说:“不不不,转院还是有一线希望的。而且我们已经联系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到达后立马做手术,或许能保下孩子一条命。”
男的说:“手术费不便宜吧。你们这儿都不便宜,往上头不得更贵。”
医生回答:“手术费包括术后用药差不多二十万。但是……”
医生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她才十七岁呀,一条人命怎么着也比二十万值钱吧。”
女的“嗤”一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二十万,我们两口子得打多少年工才能挣这二十万。”
医生被噎得脸脖子通红。
沉默了许久男的问:“有啥后遗症没?”
医生说:“后期注意保养,一般没有问题。”
男的眉毛一挑:“意思就是我花大价钱养个废物呗。”
这大夫也真是倒霉,刚才的脸红脖子粗还没缓过来再次被这话噎得直瞪眼睛。好似乎这一口气缓不上来就得憋死过去。
女的拽了一把男的袖子,对着医生赔笑道:“大夫呀,您也瞧见了,我们的经济条件不行啊。能把她送到你们这儿治几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做父母的,哪儿能不盼着子女好,关键是她自己不争气。本来想着等她大一点结了婚还能换个彩礼,结果呢竹篮子打水。你瞅瞅白养这么些年,到了再让我倒贴二十万,搁谁谁受得了?就算救下来了,病秧子一个,下家儿都不好找,更别提要彩礼了。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这血赔的事儿谁肯干。”
我和蜂窝煤站在一边冷眼瞧着,总觉得那大夫再听下去可能得头顶冒黑烟。
蜂窝煤突然低低地笑一声,我疑惑道:“你笑啥?”
蜂窝煤说:“这大夫呀一看就没见过世面。人族给‘女儿’有一个称呼你知道叫什么吗?”
我说:“小棉袄啊,我知道。”
蜂窝煤“呸”一声:“是‘赔钱货’。”
我愣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对人族挺了解啊。”
“那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毫不留情地开启嘲讽模式:“拉倒吧,什么百战不殆。一次战役人族就独占了凡界将你们妖族驱逐。再多打几次你们妖怕不是得亡族灭种。”
蜂窝煤怒道:“小祖宗难道不知道我们妖为什么会失败吗?”
我想了想如实回答:“这我还真不知道。”
蜂窝煤被呛,却依旧不依不饶:“小祖宗敢不敢跟我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