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老于世道的样子,没想到才十八岁。
魏贺龙松口气,转出房间,关上门,踢了踢靠在墙角打盹的叶威安,快活地说:“起来做事了。”
叶威安抚着被踢痛的小腿,陡然惊醒,瞧魏贺龙在眼前扣衣扣,没忍住大骂出声:“你他妈有病?”
魏贺龙一心沉浸在出门前颂音那声柔柔的“魏先生”里,正是满心甜蜜,看什么都顺眼,对叶威安的怒骂也能平心静气地笑出来:“嘘,医院里,禁止喧哗。”
叶威安瞅着他面上一派和气的笑,身子一抖,仿佛见了鬼。
他爷爷的,这混世魔王又要作啥妖。
*
银马甲魏贺龙离开后不久,穿粉帽的护士就推门进来了。
颂音和护士简单招呼过,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是多言外向的性子,自小长在深宅中,一应社交事宜江华韵从不带她,因此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
若非家败搬到芝麻胡同,她都没机会见到外面的人。
护士调整了吊瓶的位置,倒杯水喂颂音喝下,问她需不需要去卫生间。
颂音摇摇头,想了想,问护士:“小姐,我这打的是什么?”
她没好意思问是什么东西,之前听曾成然说过谁谁受伤,在洋人的医院里打止疼针,一针下去,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那会儿想,那不是害人的东西么?什么感觉都没有,那还是人么?
护士笑:“葡萄糖——”见床上女病人神情茫然,想她应该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便话头一转道,“是营养液,补充营养用的,对您和宝宝都有好处的。”
宝宝?颂音哂笑,她用空着的左手抚上平坦的腹部,难以想象那里正躺着一个小生命。
小孩子,曾成然有副好相貌,她自认也不丑,这个孩子想必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这么想着,颂音眼前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雪团子,粉雕玉琢,眉眼如画,实在惹人怜爱得很。
不过,她不要这个孩子。
她不要这个孩子在这样混乱的家庭出生。
“小姐,”颂音抬眸,眼底一片清明,“你们医院……可以打胎么?”
护士愣住,结合刚才听到的那位满身匪气的青年和她的对话,有些犹豫地回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们院长相信每个孩子都是主恩赐的礼物,除非情况特殊,否则,他不轻易给人做这种事的。”
这种事?听着护士的轻视语气,颂音恍然,哦,损阴德的事。
她在心底默默替护士将话补全。
听到护士说起主,颂音便知道了,这是间西洋医院。
她不信任洋人,所以瞬间就打消在此打胎的念头。
这等事,还是找信得过的中医吧。
等到输液结束,颂音谢绝护士的照顾,自己下床到病房内的卫生间上过厕所,捧着水洗把脸,起身见镜中女人形容枯槁,眼神灰败,心中大恸。
她以为结婚就能摆脱江华韵的冷脸。
却没想到,曾成然这么出其不意地横插一脚。
如此一来,她和江华韵的关系可就彻底剪不断理还乱了。
幸好,在这个曾成然交口称赞的新社会里,男女离婚甚至于母女断绝关系都不算新奇事。
不要怕,何颂音,坚定一些,何家现在不需要你撑着,而曾家,有你没你都一样。
只要离婚,脱离那两个不知廉耻的人,自立门户出去,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颂音深吸一口气,用冰凉的手拍拍脸颊,唤回陷入混乱的神智。
侧头见两边鬓发散落下来,她甩甩手上水珠,抬臂以手做梳,将发髻重新挽起。
正要出去,外间房门被推开,魏贺龙去而复返:“小媳妇,我带看护妇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