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烧了，听颂音这么说，厉声说句胡说八道打断她：“你是我太太，是我儿子的妈，用得着做这种事？我说了，只要你回来，前帐一笔勾销，咱俩的关系，我能问你要钱吗？”
“你儿子的妈不是江华韵么？”颂音跟他说话，只觉身心俱疲，怕他再说些什么废话，她又道：“你当真还想要这个孩子？”曾成然回头看她：“这是什么话，哪有当爸的不要孩子的。”
“好，既如此，我要你应我一件事。只要这件事了了，我不再纠结你和江华韵的过往，也会让你如愿有个儿子养老。”
曾成然又在椅中坐下，靠着椅背，老神在在的。他不怕她跟他闹，有精神头跟他闹，说明在乎。她要是真静悄悄不声不响，他才倒该怕一怕。
“不消说，还是大姨子的事？”他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急什么，等你生了孩子，她陪你坐完月子再说。你妈精力不如从前，分不出神照顾你，可坐月子还是得有个娘家人在。”
颂音板着脸一点头：“明白了，你成了通缉犯，人也寒酸了，请不起月嫂，想拿我姐姐当佣人给你省钱。”不防着她说出这番话，曾成然没觉冒犯，愉悦地笑了笑：“允城的通缉令，在上海可抓不着我。你别看我行动不便，就说我寒酸，你和孩子跟着我，在上海只会比允城还过得好。”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放华姐离开了。”颂音心里对他早不报期望，闻言也没多失望。她垂了头，“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她鬓边的花枝在颤，曾成然撑着拐杖过去，扳了她的肩膀，果然在哭。
“那张相片是我故意拍给你看的，她是你的姐姐，是我的大姨子，我能让自己丢这种脸么？”他抽出手帕替她擦着眼泪，“有时候我实在恨你，恨你把我想得太坏。是，我曾成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对你，除了在床上，我并没有使过坏吧？”
颂音忽略掉他最后一句荤话：“你不也从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过。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你的妻子，还是一个没所谓的玩意儿？”
“傻话，我们在教堂对天神起过誓的，你自然是我妻子。”
谎话连篇，颂音心里不屑，但眼中依然泪盈盈：“那就请你给我在娘家人跟前再留最后一点体面。我已经回到你身边，凭我如今这副身体，还能如何？你实在没必要扣住他们不放，这是结仇不是结亲。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你让他们掺和进咱们的恩怨，闹这几个月，总也够了。就当为了孩子，”她忍着恶心抓过他一只手放在腹部，“求求你，做父母的难道不该多行好事替孩子积福吗？”
她这段话，说得再漂亮圆满不过。衬着她泪盈于睫的一张俏脸，实在让人很难不动心。曾成然感慨着，更舍不得放开她了。她聪明，他也不笨，两个人的孩子绝不会差。他年近不惑才得着这个孩子，确实更该小心。之前他就常疑心沾血太多，所以孩子缘浅。
“好，只要能换你安心，我放他们回家。”隔着层层衣服，他其实没摸到什么，但孩子这个字眼让他陡然升起慈父心。他早死的爹是个烂赌鬼，但他愿意做个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