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觉地自夸,荒谬得想笑。
下楼,走出院子,汤六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搓手追着他嘿嘿笑:“大人,您换个人来守院吧。”
汤镜脚步未停,不耐烦:“你又有什么事。”
汤六瞥眼高高耸立的绣楼,缩起脖子:“小公主对属下有些误会,看见了便生气,未免惹小公主不快,属下还是自请离去吧。”
他一口一个小公主,汤镜先不快了:“这儿哪有小公主?”
汤六回过神,冷汗唰地下来了。他重重抽自己一个嘴巴,“属下昏头,胡说八道,小公主在皇恩寺呢。”
汤镜又问:“她对你有什么误会?”
汤六嗨哟叫苦:“夫人骂属下是恶棍,帮凶。”
新称呼也让汤镜别扭。
“不好,”他微微蹙起眉头,“最近原家那小子整日在城中探访她的下落,你呆在这里,我才放心。”
汤六见过原家少爷在街上挨家挨户寻人的模样,除了感叹傻小子痴心,还能说什么。
他是成年后才入的宫,对男女那档子事门儿清,但当时饭都吃不饱,哪有闲心思想女人。
等入宫,斩去孽根,更没了念想。
拖着这副残躯找女人,他嫌丢脸。
其实,打心底里讲,汤六觉着小皇女跟原家少爷比自家主子配,好歹人俩门当户对,年岁相仿,根本就是金童配玉女——天作之合嘛。
可惜,遇着自家主子。
他这个主子,最喜欢做违背常理的事。
汤六佯作吃惊:“他还以为人活着呐?”
原相没跟他讲清利害?这再查下去,惹恼了主子,就不是挨几鞭子这么简单了。
果然,汤镜望向院中嶙峋的山石,勾唇冷笑:“一根筋信了梅妃的话,当圣旨奉行呢。他若早日罢手,我也就不计较,倘或他日真找上门来,我才要叫他生不如死。”
*
原森用指尖在舆图上划出印痕,去除掉上一个走过的坊市。
他瘦得厉害,两颊凹陷,眉骨突出,眼角的鞭伤褪去结痂,新生的粉色嫩肉现出狰狞,配着眼底的肃然,使他有了点凌厉的男人相。
夜市将开,沿道的店铺点上了灯。
他把舆图折几下塞进怀里,吞下油纸包中的肉饼,往灯火辉煌处走去。
在他走后不久,薛练带着仆从冲下观桥,满大街张望。好在刚入夜,路上人不多,一眼便叫他瞧见穿着黑衣的原森。
薛练拔足狂奔,追上原森,呼呼喘着气拽住他:“原二,你清醒点!”
他低声,“长善公主在皇恩寺,你还找什么?你这样满大街寻人,传扬出去,你爷爷,我姑母,还有你我,大家全都得没命!你知不知道这后果有多可怕?”
原森眼神直勾勾的,“她没死,我要找到她,送她去皇恩寺,如此这个谎才能圆满。”
“皇恩寺那个,随便谁都能替代,反正也没几人见过真的。你何必执着于找回真佛?”
“因她还活着。”
她肯定在哪里等着他,原森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