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确乎是有些凭空武断。
但是当时大殿之中,仅有谢圭璋一人,很难教人不对他催生疑绪。
赵乐俪感觉谢圭璋话中藏话,凝声问:“你方才所言何意?”
谢圭璋绕至在她身前,俯跪下来,掬起她受缚的足踝,一晌慢条斯理地搽药,一晌温笑道:“娘娘说什么,谢某就是什么好了,娘娘高兴就好。”
皎洁明朗的月色洒照下来,女郎的纤足犹若剔透的宝玉,骨节线条柔美,趾骨轮廓柔嫩犹若凝脂,寸寸肌肤之间,泛散着一抹匀腻到了极致的光泽。
谢圭璋俯眸看着女郎的纤足,掌心的温度,在慢慢滚烫、潦烈。
一抹绯色浮染上赵乐俪的眉眸,她能感受男子的念欲,透过揉脚的动作,严丝合缝地传递至她的身体里。
这一刻,她打定了注意,必须想办法,引开他,然后逃离这里。否则,在这般对峙下去,只会让她处于更为不利的局面。
赵乐俪匆促地敛回足,缩于裙裾之下,侧过身,背对着他,出于一种对危险本能的恐惧,她挪远了位置,身后传来一阵步履窸窣声。
赵乐俪道:“你不要靠近我,好吗?”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目下很害怕。”
身后的步履声适时止住。
少时。
“让娘娘不适的事,谢某下一回不会再做。”
男子方才那种偏执沉郁的劲儿,收敛不少,语调之中笑意渐淡。不知是不是出于赵乐俪的错觉,她竟是能从他那一番话里,听到一丝愧怍。
会有愧怍之心,说明此人至少还有良知,没到丧尽天良的境地。。
赵乐俪淡淡咳嗽数声,道:“彻夜奔波,我有些口渴了,你能否去为我寻些水?”
原以为要费些精力去说服,讵料,谢圭璋温煦地应承下来,“娘娘在此处稍后片刻。”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赵乐俪深切地意识到,谢圭璋是说到做到的,只要她不挣扎,不反抗,不逃离,她所说的话,他都会温驯地遵从。
赵乐俪思绪逐渐归拢,侧回身,张眸一望,谢圭璋已然杳然无踪,应是为她寻水去了。
他掳掠她时,并没有立即离开皇城,而是将她藏匿于艮岳园的深林之中,赵乐俪不知他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
应当是外城有诸多兵力把守,他不便将她带离罢。
加之皇城有宵禁的规矩,子夜牌分后,九重宫门皆会落匙深锁,若是他要将她带离的话,也会是困难重重。
质言之,谢圭璋将她藏匿此间,应当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目下时机未到,他就没有进一步行动。
既然如此,她更要抓紧时间了。
趁他寻水回来前,赶紧逃离艮岳园,园外必有重兵把守,逃出园外,她就能够安全了。
赵乐俪背部紧紧依偎树桩,慢腾腾地起身后,她伸出手去解开缠缚在足踝处的粗绳,双脚重获自由,她迈开步履,四顾一番后,朝着与谢圭璋消失时完全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其实,她对这座艮岳园完全不熟,月黑风高,密林深幽,她不敢朝左右张望,只一径地朝着下山的山道上疾奔。
一晌逃离,一晌在心中祈求着,希望谢圭璋取水能慢些,迟些发现她才好。
不多时,眼看快要逃出树林的尽处,翛忽之间,迎面撞见一道熟稔的人影。
那人看到了她,喜极而泣,上前道:“娘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奴婢好找!”
那人又道:“娘娘是怎么了,是谁缠绑着了你?”
借着稀薄的月光,赵乐俪看到了锦时,原是略微惊慌的思绪,一下子松弛了几许,但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道:“兹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宫!”
赵乐俪朝前走,且道:“你身上有锐物吗,可否为我切开绳子?这个绳子是死结。”
赵乐俪行几步,发现锦时仍旧静伫原地,她觉察出端倪,回过身。
锦时自袖裾之中摸出了一柄短匕,缓声开口:“对不起,娘娘……奴婢不能让娘娘回东宫了……”
赵乐俪蓦觉那一柄短剑颇为眼熟,再凝视一眼,赫然发现,这是此前鸿德殿里,谢圭璋手上的那柄短剑。
缠枝雕饰剑鞘,锋锐的刀刃上蘸染着淡淡的血渍,虽然用清水洗濯过,但她依旧能隐隐约约窥见一丝血渍。
——「娘娘看到谢某时,谢某只是拿着凶器,因于此状,娘娘认为我弑君了?」
谢圭璋此前说过的话,历历响彻于赵乐俪的耳屏处。
此话俨如平地惊雷,在她体内陡地掀起了惊涛海浪。
赵乐俪心绪僵冷,骤觉头皮发麻,转过身:“这一柄短剑是何人给你的,你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她一晌这般说着,一晌慢慢地往后慢撤。
锦时满面愧谦之意,一步一步朝前,掌中刺刀泛散着凛冽寒光,颤声道:“娘娘莫要责咎于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锦时语焉不详,这更让赵乐俪心寒得刺骨,到底是谁要弑害她?
不可能是谢圭璋,若是他对她起了杀念,早就在山林上动了手,也不至于延宕至这一境界。
那是谁?
是谁要弑害她?
赵乐俪百思不得其解。
她竭力想要挣脱粗绳的束缚,但下一息,锦时挥着刀,照定她身上挥刺去。
赵乐俪扬起胳膊,双手死死攥住锦时的骨腕,止住她朝前刺扎的动作。
一个趔趄,两人倒坠在冷凉的林坡之上。
赵乐俪双手受缚,行动受阻,根本不敌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