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杨回家浪漫。月上柳梢头之际,偌大的书店里只有他和桑绮两个人驻守在店里。
起初也有不少客人光顾,大多是等待着饭店叫号,或者电影开场的情侣们。桑绮忙着为饮料插上爱心形状的吸管,为蛋糕撒上不那么新鲜的玫瑰花瓣,等她忙忙碌碌地洗完最后一只玻璃杯时,抬头蓦然发现,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这个时间,烛光晚餐再怎么排队也该吃上了。”霍文涛查看完账目。
“你是说,我们也可以下班了?”桑绮眼前一亮。
“别急。”霍文涛却不紧不慢,“附近电影院接下来还会有情侣场电影,我们再等等。”
“好吧……”桑绮转身叹气,“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霍文涛看着她嘟嘟囔囔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端了最后一份撒着玫瑰花瓣的蛋糕放在落地窗边的桌子上,随即朝她招招手。
“请我吃?”桑绮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我们一起吃。”霍文涛用叉子把蛋糕一分为二。
窗外的马路边路过一对情侣,火红的玫瑰花遮盖了女孩儿的面容。但桑绮咬着小勺子想:她一定笑得很开心吧。
“你在想什么?”霍文涛冷不丁地问她,因为她正看着窗外出神。
桑绮愣了下,“啊,刚才那女孩儿捧着的玫瑰花很漂亮……等等,我知道你又要说了,玫瑰花和钻石一样,不过是一种给女人洗脑的营销骗局,只能骗骗那种傻乎乎追求仪式感的笨蛋女孩儿!我替你说了,你就免开尊口了!”
于是霍文涛的嘴张到一半,只能硬生生地闭上了。好半天,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看来这一年,你的嘴上功夫进步很大啊。”
“嗯,什么?”桑绮一怔。
“我说:看来这一年,你的嘴上功夫进步很大啊!”霍文涛一脸受不了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年纪轻轻就耳聋了吗’。
桑绮却后知后觉,“……啊……对哟,一年了!”
“是啊,一年了。”霍文涛点点头,表情忽而变得温柔,“正好一年。”
一时之间,他们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然而他们都明白,彼此的脑海中都回想起了共同的那一幕——
去年的七夕节,代替表姐阿萱前来书店的桑绮推门而入,怯生生地说,“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
好半天,桑绮才开口道,“所以,今天算是我们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吗?”
霍文涛笑了,“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哦?”
“我们的确相识于去年的七夕节,但每一年的七夕节都是不同的日期。确切地说,去年的七夕节是8月14日。而今年的是8月4日。”
“真是微妙的时间差!”桑绮恍然大悟,兴致勃勃,“既可以算是一周年,也可以不算是一周年。天呢,简直和M小姐与丈夫关于‘结婚纪念日到底是领证日还是婚宴日’的争执,有异曲同工之妙!”
“的确。”霍文涛点头。
“所以,”桑绮乐不可支,“如果我们是一对情侣的话,可能现在已经为是不是一周年纪念日的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了……”
她是脱口而出的,话音刚落又自觉不妥——尤其是在眼下的氛围,孤男寡女,在七夕节的夜晚分食同一块蛋糕。四下静得吓人,连霍文涛也不再说话了,正以一种专注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桑绮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耳根烫得宛如被架在火堆上烤。她为自己无端端的心慌而倍感焦虑,只得唐突地切换话题道,“对了,也不知小林姑娘的相亲进展如何了。”
“这话题转得真生硬。”霍文涛挑眉,“不过我也很好奇,明天可以问问她。至于现在……”他抬头看一眼挂钟,“附近电影院的最后一场已经开始了,我们也准备下班吧。”
………………
霍文涛倒是十分绅士地开车送她回家,等红灯时,见副驾驶座上的桑绮已经握着手机,好奇宝宝地给小林姑娘发微信了。
他瞥了一眼正笑得八卦的桑绮,眼神却定格在她的手臂上。纱布已经拆了,伤口成了一条淡淡的线——医生说过不会留疤,但需要时间恢复。这点当时在医院,霍文涛已经反反复复问了很多遍了,问得医生都烦躁地挥挥手道,
“不放心就涂点儿去疤痕药……作用?那药当然有作用,心理作用也是作用,用了你不就放心了嘛!”
红灯过去,车子继续向前。送桑绮回家的路,霍文涛已经不需要开导航了。
“所以……”他忽然开口问。
“嗯?”桑绮眨眨眼,还以为他是想要听小林的八卦。
但霍文涛问的却是,“所以,你是怎么对父母解释手臂上的伤口的?”
“啊……”桑绮一愣,觉得这话题真是突如其来,“好吧,我没说实话。”毕竟照实说的话,父母可能就不允许她来书店打工了,“我是这么说的,那天台风太大,我开门出去时被迎面飞来的广告牌划伤了手臂……是霍老板大义凛然地领着我这个小员工去就诊的……为此,我父母一度还想登门致谢呢,被我拦住了。”
“你……”霍文涛结结实实地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可真有你的!”
“平白无故做了一回大好人,你是该偷着乐。”桑绮不满地撇撇嘴,随即车子缓缓停在了她家附近。
桑绮摆摆手,正准备开门下车,霍文涛却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桑绮回眸,只见一个小盒子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她的怀里。
“这是……什么?”桑绮愣愣地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