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的油腻水袋。
夏油杰站在屋子中央,低矮天花板几乎抵着他的发顶。
一米八几的少年立于垃圾堆中,在花花绿绿的杂志、垃圾袋、翻倒垃圾桶中他格格不入,如同不会弯腰的劲竹,脊梁倔强支撑着疲惫的身躯,自你叛逃后再也没安稳合过眼的咒灵操使开口。
“为什么,要杀害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呢,先生。”
他彬彬有礼,【杀害】这个词语碾磨于优等生的唇舌,再轻轻念出,带着股斯文的味道。
名为灰原雄的少年,很爱笑。
朝气蓬勃的,活力满满的,喜好是吃米饭,最高记录一次能吃五碗。
说话声音很大,每次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见他大声喊着【夏油前辈】【xx前辈】的动静,据五条悟的抱怨,光是回音都能绕地球两圈。
家里有个同样有天赋的妹妹,夏油杰曾在两个年级一起聚餐的空隙,见过几次兄妹的合照。
大男孩的性格在咒术师这个群体中可谓少见,难得的小太阳。家入硝子曾旁观你和灰原聊天,谈话结束后反转术式操作者像饱受太阳光照的植物,在抱住你吸猫似的猛蹭两下后,脚步轻浮地重返研究室。
灰原雄会是个优秀的咒术师。
如果他没有死。
终于,终于,在瓶瓶罐罐的推搡间,夏油杰听见了夺走自己后辈鲜活生命的人,那宛如野兽哀嚎的尖叫。
“怪物!!怪物呜呜呜!啊啊啊啊啊救命!!”
“不是我!是他自己没站稳…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奇妙的,咒灵操使突然有了点说话的欲望,大概是这一个月来他所见的事实触目惊心,大概是在深夜造访、在打开这间出租屋的房门前,血液浸湿的高专校服硬邦邦硌人,大概是他终于知道你叛逃的真相…等等原因让夏油杰有了开口的冲动,就算这只是场单方面的自言自语。
“我来之前,去了趟之前的任务地,那里有个有天赋的孩子。”
未关闭的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护眼屏保,光流进他的眉眼,淌进悬而未落的血滴。
“孩子因试图保护自己的母亲,陷入过度消耗的高烧;母亲因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冒着风雨出海捕鱼赚钱,不幸卷入风浪。”
“那孩子很小,三岁、四岁?”
狰狞咒灵的巨爪收紧,人类少年站在怪物身后,垂眸时如佛慈悲的面容在光下若隐若现,杀戮的咒灵为他所控。
命运走向正轨,夏油杰感受到自己正站在什么决定性的节点,他凝视着夺取灰原雄性命的普通人,闭上嘴巴。
那间破旧小屋中受虐至死的孩子尸体于他脑中融化,和盘星教鼓掌愚人们的脸汇聚。太阳底下炙烤的西瓜表面烫得惊人,踱于女人机车护目镜的光跳跃,落于坑洼中战栗的残翅,层层油圈于烈日下呈现绚烂的彩,附着于挣扎的蜻蜓复眼。
海边渔村的渔民,血里淌着海风的咸湿味。
他们惯用的工具是鱼叉,末端有三个叉刺,捅进孩子小小的身躯里会留下三个血肉模糊的洞。
——小小的尸体上,不止三个洞。
她被戳的很烂,像块咀嚼后咽不下去反呕出的烂肉,浇了番茄的浓汤。
只要丢进海里,鱼类循着血腥味而来,毁尸灭迹不过是时间问题。
为了什么,为了消除恐怖的源头,为了分食微薄的财产,为了将幼小的怪物彻底抹去?
那不知岁数、也不曾与夏油杰有过任何交流的孩子死了。
像理子,像黑井,像灰原……
像山洞中的你。
天灾的骤雨轰然落下,夏油杰耳边响起恼人的鼓掌声。
天与暴君洞穿的伤口呼呼冒风,温润的玉裂开血纹,表面愈合的伤口其下是化脓的汁水与苦果。
得用多少同伴的血去填,得用多少咒术师的命去赴…究竟,还要死多少人?
拯救这些人,是有意义的吗?
蜻蜓不动了。
它死在开膛破肚的血水中。
“没人能救你的命了。”
十七岁的特级咒术师笑起来,他脸上溅血,却不会有人再为夏油杰擦拭。
“救你命的人,死了。”
他说。
“猴子。”
5.
故事的开头很简单。
大致就是个关于拯救的遗憾青春旧事,少女一心妄图救起心爱的少年,为其挡下腥风血雨、万千苦难,最后抱住伤痕累累自己,觉得这一定是幸福的结局。
——我已经为他做了那么多,我已经竭尽全力替他挡下那些令人心碎的折磨,我已经用尽一切去试图创造一个能让他幸福的可能。
——能做到的,一定能。
千疮百孔的她倒在血泊里没出息的抽鼻子,心想。
——没道理我什么都得不到…没道理、我什么都救不了……吧?
——血也好,命也好,只求能让他平安无事,统统拿去也无所谓。
少女狼狈蜷缩成一团,即使一开始【天命可改】的凭依已然消逝,即使之前以命相护的后辈玩笑般死于命运的碾轮,即使一切已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上演,她也坚信自己努力阻挡的灾祸不是无用功。
她在少年面前被撕碎,被开膛破肚,被千刀万剐。
她担下原本少年的罪孽,满身淤泥想着这回他终于干干净净,可以光明正大走在正论的道路上,挥舞那纯粹的武器。
他如玉般温润美好,不该断折。
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