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的斑驳光点下,所覆盖的、空无一人的街道废墟图片。
是哪里出车祸了吗?
看不见咒灵肆虐的普通人如此猜测着,礼貌移开目光。
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3.
夏油杰知道自己必死。
要说知道的时间,在下手屠戮那座虐杀幼童的渔村时,他就对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
杀父弑母为大逆不道斩尽私情,建立只有咒术师的乌托邦是前路不通。
多半不得好死。
他的大义虚无缥缈,同胞的哀嚎响彻耳畔。
少年时期看似好学生的咒灵操使温文尔雅的皮囊下是与挚友平等的桀骜不羁,他高高在上将除了五条悟以外的所有人视作柔软的、脆弱的存在,与生俱来的善良支撑这套将所有人保护的正论。
放出凶猛咆哮的咒灵时,立于高楼顶端的夏油杰袈裟瑟瑟震颤,狂风之中发如泼墨,发起这场战斗的始作俑者俯瞰惊慌逃窜的猴子们,笑意不及眼底。
冰冷的风剜过男人脸颊,二十岁的年轻人开始回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他坐于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物顶端,单脚悬空垂下,手肘抵着盘起的大腿,托腮远眺自己亲手打造的战场,几处炸开的咒力暴动中有熟悉的味道。
炸裂,炸裂。
摩天大楼整面玻璃墙因庞大咒力波动而破碎,几百块玻璃一同碎裂,晶莹片状玻璃掉落,如同抖动甜甜圈散落的一地糖粉。
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咒灵张开双臂,缭绕恶劣咒力的牛骨头颅古怪的镶嵌在与之毫不匹配的圆滚身躯,滴落黏腻腐蚀性液体的触手自它口中扭动着挤出。
城市逼仄的天空被超乎想象的咒灵淹没、撕裂,像顽劣孩童粗暴推倒不合心意的积木,混泥土碎块带着风声坠落。
灾难。
“你这人真是难懂。”
皮肤黝黑的男人站在自己拥戴的教主身后,异国的黑绳沿着饱满蓬勃的手臂肌肉垂下,米格尔墨镜后的眼睛看向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夏油杰。
“你不是最在乎目的、终点、意义这种东西吗,发动这次战斗又是因为什么呢?”
男人低沉地声线揭露狂热教徒们不会思考的问题:“我们有更多时间积累,无论是人脉、资金、咒灵……虽然这些东西在这些日子里都集齐了,但这也太快了,几乎是明晃晃的陷阱——好像有谁推着似的,不要说你没看出来。”
他提高了点音调,狂风大作,米格尔的话语被□□的几乎难以辨别,只剩下呜呜哭嚎的风暴。
夏油杰一动不动。
“虽然你在作战会议上说是因为五条悟还没有成为最强,说——”
“米格尔。”
盘星教教主打断了家人的话,那张被世俗浸染的神佛慈悲的面孔微微歪斜,巧舌如簧鼓动人心的面具化作粉尘,依稀辨得几分当年意气风发特级咒术师的影子。
“这回没有理由了。”
怔愣的异国诅咒师看向夏油杰的脸,某种古怪轻快的决意藏于男人上挑眼尾的罅隙,几乎浓缩为眼睑上一抹暗色。
米格尔突然说不出话,喉咙肌肉僵硬着卡顿,他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仿佛在直视一团毒烈燃烧几近崩溃的火焰。
作为同样被普通人迫害着成长的诅咒师,他——以及夏油杰身边集结的他们,其实都不曾思考【杀死所有普通人,建立咒术师乐园】这条道路的正确性,聚集于此也只是因为这是夏油杰指引的方向。
被伤害,被排斥,被怨毒的对待。
为什么不能反击呢?
夏油杰是他们的灯塔,是聆听同胞哀鸣的神佛。
作为旁观者,米格尔并不能猜出站于更高点的咒灵操使在目睹如此多同胞的苦难后,在温柔将他们保护接纳后,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坚持行走在那条听起来并不靠谱的道路上——同胞的血泪、惨叫、痛呼融化盘星教教主原本的正论,转变为只想守护小部分人的大义。
想保护同伴这种事,是错误的吗?
无法原谅愚蠢肮脏的猴子们,是错误的吗?
异国诅咒师无法思考,被伤害的同胞们无法思考,但是夏油杰一定是正确的,他所相信的未来一定是可靠的。
——那就,全部全部交给夏油吧。
反正他也笑着全部接纳了啊。
“要吃糖吗?”
二十岁的年轻人手里捏着把糖果,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一款,亮晶晶的玻璃纸包裹五颜六色的块状硬糖,于男人宽大的掌心间摩擦出扎耳窸窣声,夏油杰坦然迎上米格尔震惊的眼神,笑着掷出一颗丢给手忙脚乱的诅咒师。
“是她买给孩子们吃的,美美子走之前让我保管来着,说等她回来要吃。”
想到黑发孩子忐忑拧巴他衣袖的手指与湿漉漉的眼睛,夏油杰失笑感慨:“小孩子真是好敏锐啊。”
“我啊,出于偶然知道了一切的终点。”他说着同胞完全无法理解的话,“的确是我会做出来的事,避开关键,按部就班就这样平稳发展,好像就能长命百岁了。”
“或者说,只要我干脆利落的放弃理念,对一切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就可以和爱着我、担忧着我、因怕我死了就会无时不刻陪伴我身边的好女人幸福快乐一辈子呢。”
异国诅咒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终于找到了能插嘴的间隙,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不可能的。”
米格尔肯定地说道。
“只要你还是夏油杰,你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你就是这样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