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坊中流行起了一种怪病。 得病者体表会生出红色斑点,头疼,发热,嗜睡, 严重者,体表皮肤会成片溃烂,直至死亡...” “花柳病?” 李昂眼睛一眯,寻花问柳患得什么样的病症也不足为奇,前隋巢元方的《病源候论》中,就描述:“风湿容干皮肤,与血气相搏,其肉突出,如花开状。” “初生如饭粒,破则血出,生恶肉有根,肉出反散如花,诸恶疮久不瘥者亦然。” 什么前阴溃烂,眼角长斑,脊背恶疮之类,千奇百怪。 “嗯...” 尤笑艰难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日升你学业繁忙,思虑繁重,我本不该为这些事情上门打扰。但她们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尤笑面露悲戚之色,她自己是逃出了平康坊这一火坑不假,但之前认识的那些姐妹,却还受困其中。 当她们披着厚厚面纱,趁着夜色来恳求自己的时候,尤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硬起心肠,回绝她们。 “不打扰。” 李昂摇了摇头,心里清楚尤笑面露难色的原因,默默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身份不同了啊,自己在虞国的地位水涨船高,连宋绍元和尤笑面对自己都有些诚惶诚恐起来,生怕李昂认为平康坊是肮脏污秽之地,对前来请求的他们心生厌烦。 “我对平康坊没有歧视,只是一群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何况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师天职。” 李昂认真说道,如果真要从道德上谴责什么人,也绝不该谴责被平康坊剥削的女子,而应当去谴责士大夫们。 绝对的自由,意味着强者对弱者的无限剥削。 “这起医案我接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李昂站起身来,让柴柴拿来药箱,和宋绍元、尤笑走出宅邸。 一路上,他从尤笑那里得知了更多情况。 比如病情传播已经有段时间,得病的女子不在少数,最严重的几人被管事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等等。 越是听,李昂的表情就愈发阴沉。 吱呀—— 马车在平康坊外的某处围墙停下,围墙处已经有小厮接应, 李昂从药箱中取出口罩,给众人带上,跟着小厮穿过竹林,来到坊内的一座楼阁前。 “得病的人数实在太多,平康坊的管事怕影响生意,下了封口令,把患病女子关在各自房间里,并且不准外面的医师随便进出,只能由他来请医师。” 尤笑小声解释着为什么要隐秘行动,走入楼阁的昏暗走廊。 平康坊的醉芳楼就在前面,那里是销金窟中的销金窟,隔着一片竹林,依旧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丝竹声,与觥筹交错声。 然而众人脚下的这座楼阁,却格外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剂气息,时不时从房门后方,传来一两声沙哑的咳嗽。 令李昂一下子回忆起当初来长安时,看到的病坊。 绝望,无助,等死。 “开门吧。” 李昂语气低沉,让小厮把一扇房门打开。 吱呀—— 伴随着木门开启,一股浓郁药味涌了出来。 李昂微抿嘴唇,用念力隔空打开窗户,让光芒照进来,也为室内通风。 这是间女子卧室,装饰清新淡雅,桌上摆放着花瓶,但瓶中花朵已经因为许久没人照料,而枯萎了不少。 墙角摆放着药壶,而卧室床上,则睡着一位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子。 她面容憔悴,形容枯槁,更恐怖的是,她的脸上、手上,有着溃疡形成的暗红色瘢痕。 啪。 李昂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脑海中的记忆宫殿,几乎在瞬间就找出了符合症状的病因。 梅毒。 “都别进来。” 李昂声音低沉沙哑,抬手让宋绍元等人待在屋外,自己踏入房门,大致检查了一番患者状态。 体表有斑疹、环状丘疹, 唇、口腔有粘膜斑,有渗出物, 头发稀疏脱落... 李昂默默放下病人手臂,走出卧室,朝尤笑等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来到僻静处。 宋绍元犹豫问道:“日升,这病...” “很难很难治。” 李昂直截了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患者的初期症状,是体表,特别是下阴部位,出现小硬包,不断流脓。 大部分患者,一开始会不治而愈,以为病情已经自愈。 然而,过段时间,小硬包会再次出现,并且遍布体表,形成红色斑疹,几天内遍布全身。 情况即将恶化时,斑疹又突然消退,并在数周或者数月后,卷土重来,反反复复。” “是,是这样没错。” 小厮点了点头,目光闪烁地看着李昂,“刚才这位郎君称阁下为日升,难道您就是那位学宫李昂...” “是我。” 李昂点头道:“你叫什么?你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多少?” “小药王神在上,” 小厮连忙行礼,诚惶诚恐道:“下走名为小六,是醉芳楼管事派来照顾姑娘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