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晚晚一见这人的穿着,便知道他是太湖仙楼的小伙计,她当下就赶紧走上前去:“我就是。”
“哦,姑娘快拿着!”这人将一个双层食盒递给她,说:“葛大人在我们楼里定了这份晚膳,说是指名要给姑娘你一人吃的。”
项晚晚刚才那番憋闷的心,顿时上扬了几分。她赶紧接过食盒,暖声道:“谢谢你,我先去把吃的拿出来,你好把食盒拿回去。”
“哦,不用。姑娘慢慢吃,这个不急。”小伙计笑了笑,道:“葛大人在我们这儿给你定了两天的食物,一日三餐一应俱全。明儿一大早,我还是要再来送早膳的,你到时候再给我这个就成。”
项晚晚惊讶地看着这小伙计的背影离去,这会儿,也早就忘记了刚才和易长行之间的那番尴尬。
她转身回了小屋,对易长行纳闷道:“你们葛大人,还真是出手阔绰啊!”
易长行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当项晚晚将食盒打开后,她更是惊讶了。
这食盒里不仅有刚出炉的鲜肉锅贴,她最爱的蟹黄小笼包,还有一碗阳春面,那上面有一个热气腾腾的,外焦里嫩的荷包蛋!
打开第二层,却见那里面是一碟色泽红润晶亮的红烧排骨!
“哇,葛大人真是火眼金睛呀!他连我最爱吃红烧排骨和蟹黄小笼包,还有锅贴都知道!”
“那是因为,没有你不爱吃的。”
项晚晚这会儿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不过转念一想,易长行说得对!
这个世间如此美好,就没有自个儿不爱吃的!
她坐在床榻边的小凳上,开心地一口气连吃了三四块排骨,忽而道:“你还能吃得下吗?要不……分你一个小笼包?”
“没胃口。”易长行冷冷道。
但项晚晚胃口绝佳!
她觉得自己病了三天,这会儿都能吃得下一头小猪!
可项晚晚吃着吃着,易长行忽而觉得奇怪了起来。
她也许是饿极了,用膳的速度稍稍比平时加快了几分。可就算是再快,她吃东西的过程都是极其规矩,有条不紊。口中的食物咽下,才会重新夹起下一个美食。
更让易长行觉得不对劲的是,项晚晚吃东西的时候,不论是用汤匙喝汤,还是吃那长长的阳春面,她都不带声儿的!
易长行从小在宫中长大,自会被宫人束了规矩。可自从他进了兵营,和各路兵将们生活在一起,才发现,从小没有被束了规矩的,不论吃饭还是喝水,都是偶尔会带了一些不雅的声响。
更是当他和各路兵将们打下一座座城池,被城内老百姓们热情地邀请去用膳,偶尔见了一些听话乖巧的未出阁的大姑娘,她们就算是再怎样地懂规矩,讲礼仪,吃东西时也不免碗碟碰撞,汤匙偶尔发出脆声的响。
但这些情况,在项晚晚的身上全然没有。就好像是……她也曾在规矩礼仪中成长。
易长行就这么怔怔地瞧着她将蟹黄小笼包再次塞入口中,可不论她的嘴巴再怎样张着,也不会露出正在咀嚼的皓齿。
他心底的狐疑,更是上升了几分。
他又仔细看了看项晚晚脸颊白皙的皮肤,还有柔嫩的粉色指腹。那指腹上,除了食指和拇指,以及虎口处有着淡淡的薄茧,周身其他地方,没有半点儿粗衣姑娘的模样。
“别这般盯着我了,还有一个小笼包给你吧!”项晚晚将小碟子向着他的方向推了推,“你可别馋坏了。”
“我可不像你。”易长行不动声色地道了一句:“据我所观察,但凡家世不错的人,没有一个是像你这般馋的。”
项晚晚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家世不错?”
易长行就这么正视着她,忽而不知该如何回答。
“哦,是了。”反倒是项晚晚自个儿在那自问自答了:“你们行军打仗的,见过那样多的山河,那样多的百姓,自是能一眼分出端倪的。”
易长行的唇角微微一勾,双眸微垂,将视线偏移了开来。
呵,还真是个没有心眼的姑娘呢!
项晚晚看着手中的阳春面,笑了笑,说:“原来我也是有点儿挑嘴的。可自从云州城沦陷后,我跟着大伙儿逃难出去,就不曾再挑了。你想呀,有时候饿得都吃不饱饭,好不容易有了点儿馒头,米粥之类的,可不吃得香甜了么?”
“那你原先在云州城的宅邸呢?”
项晚晚苦笑了一声,将碗中最后几根面条捞尽,又将面条汤全都喝完,一滴不剩,方才舔了舔唇边,道:“被洗劫一空了吧!”
易长行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意外了:“我记得,我们的人进了云州城之后,对百姓以礼相待,秋毫无犯,更不会……”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来,怔愣了好一阵子,方才道:“大约是北燕人干的。”
项晚晚只顾着将盘子里最后残余的一点点排骨肉渣儿给挑了去,并没有去接话。
易长行又试探性地追问道:“那你家原是做什么的?是……绣坊相关的吗?”
项晚晚笑了笑,将碗筷收拾了一番,并说:“算是吧!我家确实是有绣坊的。好啦,不提曾经的事儿了,我会难过。吃完啦,我先去洗碗,等会儿要开始做那苏绸了。你可得仔细瞧瞧我的手艺!”
如此突兀地中断了话题,却让易长行更是觉得蹊跷了起来。
不过,既然项晚晚曾经的家世不错,那她的绣活一定是很好的。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由一些能人巧匠来专门教授女红的。做出来的绣品,自然是要比寻常百姓人家的,要精致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