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
邶和小夭坐在露天的竹席上,此刻天色尚早,老头店里只有他们二人。
“他是离戎族的,擅长炖驴肉,选料考究,火候讲究,这大荒内,他炖的驴肉若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邶向小夭解释道,小夭了然地点点头。
老头坐在砍柴的木墩上,一边喝酒,一边和邶说着话。邶看了眼小夭,附耳对老伯说了些什么,老伯突然直视着小夭,许久叹息道,
“原来你是他和轩辕王姬的女儿啊。像,那双眼睛简直太像了。”
老伯起身将木门上了锁,回来呵呵笑着,耐心说道,
“邶让我给你多讲讲大将军的事情。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世人看待事情大多又只看表面。待我们这些老头子归去了,恐怕就再也无人知道他们曾经真实的样子了。你若想了解赤宸,便让我为你细细讲讲吧。”
老伯曾经是赤宸手下的将军,他回忆起赤宸在营地的趣事、讲起赤宸在战场的勇猛、讲起赤宸守护的九黎村、讲起他听说的赤宸和轩辕王姬的故事,有许多是他亲历的,也有许多是他推测的。
小夭和邶两人盘坐在竹席上,伴着蝉鸣,听了好几个时辰。随着老伯的讲述,小夭时而欣喜、时而愤怒、时而悲伤。
邶一言不发,默默地看向小夭的方向。在听到赤宸和阿珩双双悲惨战死沙场的那一瞬间,他神色变得很复杂,手紧紧攥成拳,嘴唇也惨白了起来。
天色渐晚,老伯的故事也基本讲完了。邶一路沉默着,把小夭送回了紫金宫的门口,两人同时停住步子。小夭在门里,邶站在门外,两人都站立许久,谁也没有动。
这次之后,邶连着隔了快有十来天没有找小夭,等他回来,小夭也没有问他去做了些什么。
两人之间似乎维护着某种奇异的默契,你做你自己,我做我自己,只是两个独立而完整的个体。防风邶这个面具下,真正的相柳还有许许多多要做的事情,那是完全不属于小夭的世界,而她既没有资格介入、也不愿意去打听。
再次相聚,小夭将防风邶偷偷带进紫金宫,来到她的专属炼药室。宫殿很大,却被各种玉瓶罐、琉璃盘、药草塞得满满当当的,满架子上是各种晶莹剔透的、圆润饱满的、精细雕琢的、五颜六色的带着剧毒的原材料。
小夭套上一层制药的外袍,坐在了她的操作台前面,台面上是完成了一半的锦鲤戏莲图,和她的刷子、模具、原材料。
防风邶用灵力幻化出一把椅子,坐在小夭对面,用手支着下巴,垂眸看着小夭忙忙碌碌地着给他制作着剧毒的“小点心”,墨瞳深邃,神色不明。
小夭观察了一会儿相柳外袍上的荷花,便拿起小刻刀雕刻起来,不一会儿,手里粉色透明的莲花便制作完成了。她小心地把莲花放到铺满荷叶的琉璃托盘上,然后把冻在冰桶里的一条先前做出来红色锦鲤夹出来,也放在托盘上。锦鲤戏莲图基本大致完成,栩栩如生,连荷花的清香都能闻到。
“这天下能把毒药做的色香味俱全的只有我!”小夭得意地说,她手上没停,接着用模具打磨荷叶上的几粒露珠。
“天下只有我能欣赏你的好厨艺!”邶看着小夭,眸色温柔,轻轻笑起来。
小夭用夹子把露珠一颗一颗点缀上去,看邶盯着这盘锦鲤戏莲图若有所思,问道,“怎么样,你还有何高见?”
“这锦鲤看着倒是孤单,不如再做上一条吧。”邶指着花间的锦鲤,轻声说道。
小夭点点头认同,拿来一块红色的材料,又低头专注地忙活起来。
夏秋之交,天气尚有些闷热,邶看着小夭忙活得小脸微红,细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下意识伸手帮她擦了去。
小夭一手捏着刻刀、一手捏着锦鲤,偶尔抬起头,朝邶笑了一下,又迅速低头继续。
等这盘大菜做好,已经是几个时辰过去。小夭这才发现日暮西斜,防风邶居然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陪着她坐了一下午!
“总算是完成了。”小夭长舒一口气,跳了起来,垂了垂酸痛的腰背。防风邶抬手,一阵冰凉的灵力拂过,小夭的背痛瞬间好转了。
小夭捧起琉璃盘,兴致勃勃地送到防风邶面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品尝一下?”
邶接过琉璃盘,先是凝目欣赏了一番。随后拿起木勺,吃了一口荷叶、又吃了一口锦鲤、又吃了一口莲花,慢慢地,一口又一口地吃着。
小夭呆看着他:“你、你别撑着自己。”
邶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把整幅“锦鲤戏莲图”全部吃完了。
小夭看着吃得空空的琉璃盘,先是高兴起来,可她看了一眼邶的眼睛,心里突然浮起一丝空落落的情绪。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次时间应该会有点长,你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小夭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又要回清水镇,做回那个军师相柳了。小夭不自觉地喃喃道:“如果你一直都是防风邶,该多好!”
邶假装没听到,他果断地转过身,想要离去。
小夭破天荒地向前跑了几步,从他身后环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就这样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立在那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
小夭感觉难过的情绪在胸腔中翻腾,像是海浪冲击岸边一般,这教她有些分不清这情绪是自己的,还是邶的。
半晌过去,小夭松开了邶,后退一步。邶走到宫殿门口,召来天马,身影消失在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