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也算答对了,你要履行诺言,放我们走。”阿烿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呵呵,小丫头,我只让你猜,”时锦用手捂住嘴,咯咯笑个不停,“你这位情郎答对了可是不作数的哦。”
“言而无信!”
“阿烿,来,烤我一下,”穆如身体虚弱至极,弢天胃里的恶臭到现在熏得他的脑袋还晕,“他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
阿烿依言照做,把混沌和他一起烤干,虽然还有些口水味,但总比先前的湿漉漉要好上许多。
“如果你能听见日夜噬骨的咒怨声,就知道我是在解救她。除了我,所有人都恨她哈哈哈哈……”
时锦捧着绵绵的脸颊自上而下抚摸,看到她洁白无瑕的锁骨眼神一暗,怒火再次在眼中翻滚沸腾。
“所以小丫头,我回答你,我根本就不在意修罗全族的死活。那帮老家伙死了也是该死,他们都该死!”
“那……那你还要杀了绵绵?”阿烿眼睛睁得浑圆,谜团解开却让人更加困惑,话都说不利索。
“她的命是欠我的!我要她死她才能死!”
“疯子。”穆如窝火地啐了一口。
“我记得,艮巽易位,便能逆转,”绵绵低语,手边的阵法不知何时几近完成,“这阵法虽非我设下,但总归因我而起。”
“那是阵法逆转,不好,她想以死终结阵法!”穆如大喊出声。
话音刚落,六个巨大水龙卷倒吸腾空而起,在高空中如画卷展开形成厚厚结界屏障,将三人隔绝在外。
“怎么会呢?绵绵她并非设阵之人啊!”阿烿想阻拦绵绵但不管怎么努力都进不去屏障之内,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她和时锦本是一体……”
时锦闻言顿时也慌了神,想飞身进入水幕之中。这世间最柔软无形之物此时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无情地展示自己的力量。
“不许,我不许!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停下我的阵法!你给我出来!”
时锦发了狠,吐出的红莲焱火化作巨龙吞吐烈焰焚烧水幕,等待烟雾消散一次次用尽全身气力撞过去,尽管头破血流结界岿然不动。
“如果需要结局,应当用我做终结。”盲女侧着耳朵说,努力记住最后的声音和最眷恋的人。
“绵绵不要啊!”
“谢谢你阿烿,多亏你。”
“别指望我会原谅你!你还没死在我手里!”时锦爆发出凄厉如小兽泣血之声,他唤出的黑雾吞吐着绵绵周身的光球,却始终无法再靠近分毫。
她口中呢喃着什么,只有时锦听见了。他停下了撞击光罩的动作,愣在原地,眼睛红得快渗出血来。
她说,对不起,你要好好活着。
时锦抹了把眼睛,看着手上的水渍。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绵绵真的是同一个人,脆弱得如出一辙。
“你疼你的部族就把我挖出来给他们报仇、给他们赔命,你疼混沌你就把它带在身边悉心照料,你要达成尊主的嘱托就数万年不曾踏出这个牢笼半步。可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我也是想让你疼疼我!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我!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他像个孩子抱着膝盖,低低地哭了起来。
“我不是真的让你非死不可,我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跟我说说话。”
“我睡了三千年,醒了之后就发了疯似的找你。可你,可你……”
他泣不成声。
“不是将自己藏身于幻境之中,碌碌无为、逃避现实,就是干脆一死了之。黄泉若有旧部,怕此刻也替你羞愧。”
“修罗王,当真懦弱,”穆如冷着一张脸,说着最刺心的话,“十万年来,可曾有过半点长进?”
“也好,黄泉路上不会孤单。”他的玉扇缓缓延伸出锐利刀锋,指向蜷缩成一团的时锦。
刀尖距离时锦肌肤仅一寸的距离被阿烿击飞,他还是难免被剑气擦伤,面颊缓缓渗出血痕。
阿烿明白穆如的用心,他是想刺激绵绵从屏障中出来,也是帮助解开心结的一种办法,只是这话说得太重。
时锦恍若未觉呆呆看向结界内,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对我这么残忍?”
绵绵紧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却没睁开。
阿烿看向结界外的时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他,锢住他的头颅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
“时锦,你想对绵绵说什么?”阿烿盯着他漆黑的眼珠,被恶鬼之气吞噬得毫无光彩。
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让时锦的世界模糊成一片,天旋地转,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有个灰头土脸,五官因泪水而扭曲的女子大力地摇晃自己的肩头,她好像大声喊着什么,一遍遍,一遍遍。她为自己擦去不停淌下的泪水,一遍遍,一遍遍。
时锦身后的绵绵闭着眼,光影折叠在她身后,像一双巨大、斑斓迷人的魅紫翅翼。雪青色的光芒越来越盛,两个太阳的天光都比不上,那样美轮美奂,那样遥不可及。
时间流逝的声音清晰地几乎敲打在阿烿的耳畔,她终于承受不住抱住时锦嚎啕起来:“你要跟绵绵说什么?你快说啊!你快,快说你根本不怪她啊!”
这个陌生的拥抱惊醒了时锦,他也听见了阿烿最后那句话,他用尽全身气力大声喊出来,希望绵绵能听得到。
“我不怪你了。”
“也请你,别再丢下我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阿烿感觉有人抚着自己的长发,像对待绝世珍宝那样爱惜和轻柔。
“把眼睛哭坏掉,会跟我一样变成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