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三生石上注良缘,赤绳系定永相偕。”
这是阿烿见过最奇特的婚礼,虽然目前只见过这一场,但往后应该也没有比得上的了。
凤翊宸一脸无所谓,半点看不出对婚姻和未来的期许,只等着婚宴结束尽早甩脱头上沉甸甸的发冠。大婚的另一位主角则死死瞪着说着祝词的司礼,仿佛在说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把司礼盯得汗意涔涔。
这位倒霉的司礼就是阿烿,她现在实在是悔不当初,怎么就在凤翊宸的百般撒娇下答应了这么荒唐的事情。
事到如今,只有厚着脸皮做完了。
“你希望我与她瓜瓞绵绵?”珩光低声说道,扭曲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愠怒。
我希不希望又有何干系。怪哉。她装作没听见这句话,在新人手腕系上月老姻缘红线的手还是忍不住发颤,同心结打了半天都打不好。
“礼成——”
等做完最后一步——将两位新人的双手相叠,她不由得长吁一口气退到一旁,大婚接下来的流程就只剩天帝致辞和开宴了。
原本以为是普通又不平凡的一天,变故总发生的太快太急,在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开始,就已经尘埃落定的结束了。
闪烁着黑银光芒的一枚箭矢穿过观礼人群,直直地朝着最上方最中心那人飞驰而去,所到之处的皆是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直到箭矢尾羽没入他的胸膛扎进身后墙壁,才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天帝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萦绕着死气的伤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身为一代天界主宰,生命的终点如此潦草和猝然。
原本欢天喜地的六界一大喜事,顿时变作哭天抢地的丧事现场。
轰然倒地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甚至肉眼可见的神魂一瓣瓣碎裂成日光下的尘土,从开始辉煌飘扬到平稳隐没。
凤翊宸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一把将拥住自己的珩光推开,在厚重的婚服上擦了擦手。她低下头俯视着天帝残躯,收敛的眼神里带着无人可见的悲悯和歉意。
慌乱的神仙们有的簇拥着围聚到天帝身侧,有的则冲出殿外寻找行凶之人。在这场闹剧中,阿烿是唯一被那柄极不寻常的箭矢牢牢吸引注意的。
这是一杆没有箭镞的箭矢,若不是银黑二色交替闪烁的冷芒,看起来不过是个光秃秃的木棍。原来书简里说的能够瞬灭上神之躯的死生箭,就长得平平无奇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的木棍让阿烿感觉极为熟悉。记忆里应该有个人,他是阔别的老友,也是曾与自己谆谆教导的白髯长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触碰这份模糊不清的回忆。
阿烿,你过来。箭矢说着。
她一心只想顺应箭矢的召唤,无暇关注周遭人异样的眼光,恍惚中还听见珩光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颤抖着说,阿烿,别碰!
阿烿大步流星地跑过人群,匆忙之中撞了人也感觉不到,只重复着说抱歉。她走到甚至还在震动的死生箭面前,没有半点犹豫伸手将它从墙壁里拔了出来。
箭身感知到了故人的触碰,用仅剩的神力包裹住她的全身,将伸手阻拦的珩光震出五步之外。
光芒大盛,填满目光所及之处。
是温暖的,充盈的。
再度醒来的阿烿,目之所及郁郁葱葱,参天古木遒劲孑立,悲辛壮阔地支撑天地,这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大荒水泽。
这里很是奇怪,比起自己记忆中的榕岛要热闹得多,生机勃勃的。
榕岛的中心并不曾有这样光秃秃的石山,而且老榕树也比现实中高大许多。
她想活动下身体探究这些异常的缘由,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被困在一处剔透的琉璃世界里。
这琉璃世界将她牢牢罩住,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她想大声呐喊,也发不出声音。
一头怪物跑跳着闯进她的眼帘,每一步都引得大地微微震颤。等怪物走进,她才看清这是只长着狐狸面容的庞然大物。它的脸盘子比天上的太阳都大得多,站到面前连大榕树都能遮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硕大的黑影笼罩着自己。
大狐狸一步步逼近自己,阿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狐狸,忘了自己动不了,下意识地想往身后跑。好在这狐狸似乎没什么恶意,只衔起一片大如棉被的落叶盖在自己身上。
它见阿烿没什么反应,玩心大起。用前爪刨出一个小土坑,把她埋了进去。
呸呸呸。阿烿被飞扬的尘土呛到,嘴里一股泥巴味道,气鼓鼓的收回刚才说它没恶意的话。
阿烿清楚的记得,在触碰到死生箭后,眼前一片光亮,然后就昏过去了。可这梦境是什么巨人国度,竟被一只狐狸玩弄股掌之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她有些呼吸困难,感觉自己快要再次晕过去了。
狐狸突然低下头凑近,用清澈玲珑的猩红瞳仁端详阿烿。
看着瞳仁里自己的倒影,阿烿这才愕然明了,这里也不是什么巨人国度,的的确确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未曾回去的榕岛,多出的石山不过是自己平时常用来写字读书的书案。
不是世界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得特别小!不是人身就罢了,甚至只是一颗还未孵化的蛋!
“姑娘来了。”传来一阵上了年纪的声音,沧桑又慈爱。
“榕伯。”狐狸回头的同时,还不忘坏心眼地用后腿重重在蛋身上的泥土踩两脚,震得阿烿眼前天旋地转地冒星星。
“呵呵呵……姑娘今天怎么变作九尾狐了。”
不知从哪伸出的枝条不动声色地将阿烿从土里挖了出来,还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