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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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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有多不受宠呢?出生以来,我见过我爹的次数,掰着指头就能数清。

有多不受宠呢?即使我是这三宫六院里唯一的一个公主,旁人还是能随意欺负到我头上,连打水的丫头都敢对着我翻白眼。

她们以为我傻,以为我是个闷葫芦,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隐忍成了我在这深宫之中唯一的保护壳。

我连母妃都没有。

我母妃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了,都说人对于自己六岁之前的记忆是模糊的,可是现如今,九岁的我,依然对五岁那年整座宫邸挂满白绫的场景历历在目,晚秋姑姑抱着我,在缭绕的紫檀香中向一个衣袍上绣满了玉珠龙纹的男人行礼。

男人止步门口,没有进去看躺在白花白布里的母妃,而是走到晚秋姑姑的身边,去看她怀里的我。

他伸出手,想掐我的脸颊,可我不喜欢他身上那股脂粉混着浊烟的气味,脸一歪就想要别开,晚秋姑姑不让我别开,轻轻在我的腰间掐了一把,也不是很疼,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男人见状,叹了口气,拇指上戴的翠玉扳指,冰凉冰凉的,在我的下巴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一个五岁的孩子,没了娘亲,他是我的亲爹,却好像并不因此多怜悯我几分,他在我身边驻足了半炷香的时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邀月宫。

哦,对了,我娘以及现在的我住的宫殿叫邀月宫,因此我的名字也十分随意地取了“月”字。

我爹叫萧悍,我叫萧月,还有两个哥哥,叫萧熙和萧烈,他们三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直系亲属,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像陌生人一样。

幸好我不脸盲,能在我的哥哥们偶尔路过时趴在墙头,让他们给我扔点物资,有时是几袋钱,有时是点吃食,否则,我早晚得饿死,或者是被欺负死。

没错,我是个被禁足的公主,我连邀月宫的宫门都不能出,只能爬墙,或者钻狗洞。

爬墙太显眼,所以我一般会选择钻狗洞,只是偶尔在墙上看看风景,等着好心人路过,陪我聊聊天,给我点好吃的。

偌大的宫殿,除了送饭和打扫的宫女,只有我一个人在,晚秋姑姑在我母妃死后,又照养了我四年,然后在我九岁的某一天离开了这个世界。

死状甚惨,口吐乌血,双目发青,一张脸肿得像茄子,僵硬地躺在地板上,和我母妃当年一样。

我叫了她两声,又拍拍她的肩膀,她不应我,我只好去找门口守夜的宫女,我拉拉那宫女的袖子,引她往屋内看。

我说:“晚秋姑姑睡着了,你快去请太医。”

宫女狐疑地走了两步,看到地上的尸体,一声惊叫,连滚带爬地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死人啦!死人啦!”

她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之后来了两个太监,把晚秋姑姑抬出去了。

她被抬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一直记得她抱着我,在海棠树下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我问:“母妃去哪了?”

她说:“娘娘是嫦娥,飞到月儿上去了。”

我说:“月儿就在这儿,为何不见她奔我而来?”

她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并不浪漫且老套的解释:“娘娘睡着了,我们不要去打扰她。”

我却对这个解释十分信服。

母妃睡着了,晚秋姑姑也睡着了,我不要去打扰她们。

可是,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我的脚上有一串铃儿,娘亲说,是父皇系在我脚上的,寓意福意绵长,像银铃清脆的声音一样永远伴随在我身旁。

长大后,我也没有取下这根系着铃儿的脚绳,因为这是我父亲,唯一给过我的礼物。

偌大的邀月宫,只有我一个人,我经常赤着脚,在宫殿里跑来跑去,铃声像鬼魂一样,在漆黑空灵的房子里回荡。

十一岁那年,我第一次取下了那串铃铛,第一次翻宫墙出了邀月宫。

那个狗洞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给填了,平时我出去,也不过是在花园里面走一走,而那天,我是想去参加宫宴。

我嘴馋,想去偷吃几块点心。

不想宴席的影子没见到,倒是迎面撞上了我爹。

天威浩荡,这个词真不是盖的。

他光是站在那儿,便不怒自威,自带杀气,更何况怒了……

我和他在拐角处“金风玉露一相逢”,我一头撞在了他那件绣满珠子的龙袍上,把脑袋撞了个包,捂着脑门一抬头,就看见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出一个“滚”字。

我连滚带爬地滚了,滚到半路被两个太监截胡,在我屁股上打了二十大板,然后被扔回了邀月宫。

我体质不错,趴着睡了半个月,伤口结痂,也不怎么疼了。

可是我心里很难过,难过到绝望,绝望到想死。

我在心里谋划了六十二种死法,最后得出结论——沉水是最不痛苦也最体面的死法。

于是我第二次出了邀月宫,是为寻死。

邀月宫没有水,只有枯井。

我抱着一块大石头,在万籁俱寂的夜晚跳进了一口不知名的深潭里。

可是还没来得及感受黑暗寒冷,我就被人揪着头发拎了起来。

我十分懵逼地抹了把脸,便见到月光下一个容貌十分清俊的男子,半蹲在我面前,星目灼灼,对着我戏谑地笑:“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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