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太阳升起,温和的阳光斜洒下来,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 桐城上空飘动着淡淡的烟霾,城头上的悬帘稀稀落落,城垛上到处是烟火熏烤的黑色印迹。 旷野上人头涌动,成千上万的流寇汇集在南郊和东郊,那面大黄旗和一面大红旗都在南郊,另有一队人马推着车向西郊移动。 以庞雨的经验估计,城外不止三万人,其中以厮养为主力。 他们的组织程度不高,但用于攻城的时候,能发挥人力的优势。 桐城的城头上也密密麻麻,所有城内社兵都在城头上,数量超过三千人,城下的老人、女人、小孩仍在继续往城头运送物资,另有一些动员的难民青壮在运送条石。 昨晚的火烧了半夜,流寇不断的从城外发射火箭,梆子声和铜锣一直响着,城里几乎没人能睡着。 流寇的火攻战术既摧毁了悬帘,也起到了疲惫守军的作用,至少庞雨就一整晚都没敢睡。 庞雨不敢再挂棉被,城下送来的布匹陆续在挂上木架,社兵忙着往上面泼水,但布匹数量不足以遮蔽所有位置。 从流寇兵力集结的方位看,今日主力转向了南城,紫来街上仍出动了数千人,由一面大红旗指挥,有数十架竹梯,还有许多方桌一样的东西。 重点换到了南薰门,南城外的房屋要少一些,虽然没有掩护,但能发挥人数优势。 南郊阵列的前排,摆放了一长列的大车,还有许多的桌案,几乎摆满了南墙的正面,靠近五印寺的位置,还有流寇在挖坑,不知有何用处。 大车后面的竹梯密密麻麻,可能有上百架。 后面的厮养之中,还有数不清的门板,由几个人抬着。 阵列延展开去,几乎铺满了视线可及的郊野。 杨尔铭脸色苍白,城墙上所有人都被这种阵势所震撼。 “庞班头,流寇这是要三面攻打桐城了。” “大人,他们要拉长战线分散我们的兵力,看起来是三面,但西城外布满塘湖,还有桐溪隔水,唯门楼位置可用兵,西面只能是牵制,实际是攻东南两面。 咱们也有数万人,只守两面城墙,仍是占优的。” 杨尔铭诧异的道,“何来几万人?” “今日无论男女老幼,所有人都要为家园战斗,只要众志成城,一定可以打退他们。” 杨尔铭点点头,看着庞雨肯定的点点头,“如庞班头所言,今日本官也要上阵。” 庞雨正要奉承几句,一直守在南薰门的王增禄大声提醒道,“堂尊大人,班头你们看五印寺那里。” 两人往那边看去,只见一长列百姓被押解出来,总共近两百名被掳的百姓,以女人和老人居多,他们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分成几排跪好,面前都有一个挖好的土坑,旁边各站了两三名厮养。 那些土坑只有半人高深,挖出的土就堆在旁边,洞口也不大,并不足以活埋一个人,砍头的话似乎坑又大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具体用途,但庞雨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身边的庞丁悄悄问道,“要不要把昨晚抓的两个流寇挂起来?” “不要。” 庞雨摇摇头,“咱们只是要守住城,不要故意去激怒流寇。” 不待庞丁再说,一名骑马的流寇已策马来到城下,他提着一面小圆盾,向着城头大声道,“我家老爷扫地王大驾光临桐城,令你等知县杨尔铭即刻焚香设案迎入。” 城头上社兵一阵骂声,由于那人隔得还远,众人石头砸不到,纷纷用瓦片投掷,瓦片也差了点距离,又有几个杨家头的药弩手朝他发箭,他们用的弩都是射山中动物的,不能和庞雨用过的军用蹶张弩相比,射程和威力都较差,所以才要在箭头上涂抹毒药,等那些动物毒发身亡。 那骑兵似乎早就料到了,一看到有箭射出,用圆盾护住上身,调转马头就远远跑开去。 他回到那面红旗下,对贼首汇报了片刻后,那贼首朝着五印寺方向一挥手。 那些土坑边的厮养同时动手,将百姓的头朝下塞入坑中,就像是种树一般,倒着种了一个人下去。 那些百姓的嚎哭声震天动地,却没有一个人反抗,任由流寇将他们埋入。 等到百姓都头下脚上的被插入土坑,哭喊声变得瓮声瓮气,接着厮养群中一声暴喝,立刻有人开始填土,泥土很快淹没了那些百姓的口鼻,填土的厮养一边推土,一边用脚踩实。 此时那些百姓才开始挣扎,他们身体不停的扭动,腿脚疯狂的上下蹬动,有的脚绷得笔直,如筛糠般剧烈的抖动,数百双脚在空中诡异的舞动,却又无声无息。 城头上的守军呆住了一般,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 庞雨也目瞪口呆,他一生打交道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曾经历过许多激烈的斗争,但他从未想象过,世间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那些被埋入的人,对那些流寇没有任何威胁,也没有任何仇恨,却遭遇如此残忍的对待,一时竟有难以呼吸的感觉。 城头鸦雀无声,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过了好一会,才有人低声哭泣,庞雨不远处的王耀捂着脸失声痛哭。 城外数百扭动的腿脚渐渐停顿,腿脚软软的耷拉下来,就如一片腿脚组成的墓碑。 “禽兽不如。” 杨尔铭声音颤抖,喃喃的说道。 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