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清。” 回答之后崇祯没有再发问,坐在御案之后沉默不语,昏黄光亮照在他瘦削的脸上,仍带不走那一丝苍白。 一直坐了很久,才听到王承恩低声道,“皇上,皇后那边来人,问皇上有否早些安歇。” 崇祯抬起头来看了看王承恩,眼神有点迷离,好一会才摇摇头道,“让皇后不必担忧,朕自己理会得。” 王承恩又跪下磕头道,“建奴之乱非自今日始,天下也非一日可安,奴婢请皇上珍惜龙体,来日方长,有列祖列宗保佑,天下自有平安之时。” 崇祯低低的叹口气道,“也罢,便去承乾宫吧。先到皇后那里一趟,好让她安心,朕心里也能妥帖些。” …… 轿子在坤宁宫门前停下,皇帝下得轿来停顿片刻,用手在脸上揉了一下,让表情缓和下来,然后才走进宫门。 内监和宫女纷纷下跪,崇祯眼角却见回廊台阶前已然跪着一人,此时是跪着转过来的。 崇祯本已走过那人,却又回头走到那跪着的人面前,是个十来岁的小内监,稚嫩脸上带着惊慌,崇祯俯首仔细看了片刻问道,“小儿何事罚跪?” “奴……皇后娘娘教奴婢识数,奴婢没有记住。”小内监哭丧着脸,被皇帝询问又颇为紧张,害怕又被皇帝处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崇祯愣了一下,那小内监满心惊慌,崇祯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教书你不仔细记着,原本就是要罚的。”崇祯收住了笑声,脸上仍带着笑意,“那要不要朕帮你向先生求个情,免了你罚跪。” 此时门内一个温和的女子声音嗔道,“皇上也不可乱了学规。” 皇帝用脚轻轻一踢那小内监,“娘娘应了,还不快些谢先生免罚。” 那小内监眼珠一转,立刻磕头谢恩,也不等皇后回应就赶紧起身。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小内监,“你倒见机得快,那是皇上应了,本宫可没有应,明日要是写不出来,还在此地罚你。” “奴婢这就去练。”小内监连忙又磕一个头,屁滚尿流的跑了。 崇祯哈哈笑了两声,跟着皇后一起入了宫内。 周围的宫女排队过来,伺候皇帝脱下外袍。皇后见王承恩仍候在外边,知道皇帝并不是要留在这里。 “皇上可是刚刚批阅完奏本,那些奏本是看不完的,皇上总还是要顾着些自家身子。” “能多看些就多看些,王承恩说皇后派人来问,也有两日未见,过来与皇后说会话。”皇帝脸上带着微笑,“皇后母仪天下,连教书育人也是如此了得,就是严格了些。”“教了他三次都还不记得,自然该罚他,若不是严些,总学不了学问。” 周皇后从后面茶几上拿起一副棉卦道,“臣妾自己做的,夜里天凉,皇上不见臣子的时候可以穿着 。” 皇帝接过后四周看了一遍,见一角放着一架纺车,不由笑道,“还是皇后的手巧,江南送来的二十四架纺车,用来教习宫女,为何只见一架。” “还是跟这小内监一般,教了这些日子,没有一个纺得如意的,臣妾一气之下就让人搬走了。”崇祯笑着摇摇头,心情却是放松了许多,周皇后转眼看看他道,“皇上若是得闲,可多与田贵妃说些话,她是扬州人,前些时日流贼为祸江北,迫近扬州时候,她日思夜想 的受了惊吓,昨日我去看她,有些消瘦了,怪让人心痛的。” 听到此处,崇祯伸手拉着皇后的手道,“朕去看田妃时,定将皇后此番心意说与她。”周皇后低头道,“说不说不要紧,臣妾是苏州人,流贼临近江南,一样的忧心不已,将心比心起来,自然田妃更甚。想那扬州灵秀繁华之地,才出得了田妃这般可人儿,何 忍让流贼祸害了。” 崇祯点点头道,“朕也是久闻扬州,待日后天下太平了,跟皇后、田妃同去扬州一游。”周皇后突然像来了兴致一般,略有些兴奋的道,“那自然是好,臣妾听闻扬州好些稀奇事,皇上在京师或许未曾听过,说那里有人将各地俊秀女孩收来,教以为妾之道,还 有识文断字,甚至还有些女子精擅画艺琴艺,名为瘦马,远不是民间女子比得,届时臣妾甚想一观。” 崇祯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听到此处微微僵住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陪着的王承恩眼神微微一动,偷偷瞟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神色自若,全然看不出任何异常。 …… 从坤宁宫出来时,皇帝又恢复了沉默,径自上了轿子,前后宫人列队往东长街走去,皇帝要去的田贵妃所在承乾宫,就在东长街上。 夜色下的紫禁城有些静谧,长街只有御辇轿夫的轻微脚步声。 队伍走到一处凉席遮顶的凉棚处,轿内传出崇祯的声音,“停下。” 领头轿夫低声发号,八个抬轿内监同时停下,王承恩候在外边,崇祯扶着他的手下了轿。 空旷的东长街上宫灯辉煌,各个嫔妃宫门前各挂着一盏灯笼,温暖的黄色灯光投射在幽深的长街上,让恢弘的宫墙有种不真实的幻觉。 皇帝稍稍站了片刻,缓步走到了凉棚之中,径自坐在了宫人休息的长椅上。王承恩赶紧拿过一张蒲团,崇祯却摆摆手,王承恩只得拿着蒲团陪在身旁。 “皇上,这都是宫人坐的,怕污了皇上的衣。”崇祯没有理会,靠在长椅上悠悠的道,“这些凉棚原本是没有的,炎热之时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