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找我?”
暗卫瞳孔瞬间放大,朝声音来的方向望去,才发觉,只说话间这点须臾功夫,由门外走来一个身着青衣,头戴帏帽的男子,来得神不知鬼不觉,似是凭空出现再医馆门前。
他行走时浑身如云似雾,带着点超脱世间的仙气,与北地此间的浑浊阴暗格格不入。
见暗卫一众人愣在原地,他不由得一笑。
这一笑似乎又打破了刚才聚在他身上的仙气,他摘掉帏帽,露出一张好看的脸来。
若他不笑,当如众人所想那般超凡脱俗,遗世独立。
然此刻带上这一抹笑,显得他多了些世俗里的气质,正如青山上绕着雾气一般。
这便是神医徐如风?分明是个带着仙气的道人,虽不似昨日遇到的那个道士穿着道袍,但却比他要像道士。
此人眉间舒展,气质清白,而昨日那个道士眉宇之间的杀气太过浓郁。
然而除了这些想悟,暗卫还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
徐如风见一众人仍呆滞在原地,笑意更深了些:“不想让我救人了?”
此言一处,众人方如梦初醒,暗卫动作显然较先前迟缓了不少,他忙应道:“怎么救,可需要什么?我可尽全力去……”
“不必”徐如风打断他的话,又静静盯了他一会,仿佛透过面具看到什么,又无奈地笑了起来:“公子不必太过惊心。”
那郎中似是不曾见过徐如风,上上下下皆打量一番,原是十分疑心。无奈臣服于徐如风的气质,当即用手隔出一条道路:“都别在此处挡着了。”而后换上一副笑脸,狗腿子一般道:“神医这边请。”
随即有打算将屏风合起,不叫暗卫他们进去。徐如风道:“进来无妨。”
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过了那道屏风,脚步放的慢极了,生怕惊到后面那人。
然而床上那人,面色青白,眼眸紧闭,安静得似乎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竟是一副死了很久的样子。
暗卫兀地将手攥成拳,用尽全身力气压下自己的浑身颤抖,却压不下从脚下蔓延而上的冷意,似乎像四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一样寒冷。
那时沈家才被判了罪,满族抄斩,爷娘亲戚都被带走下了大狱。只留他一个人独自窝在沈府的小亭子里,那时候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他穿着单薄的衣衫,身上痛,心上痛,心如死灰。
沈府前后重兵把守,白商从狗洞里爬进去见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他盖上。两个人见面不过短暂片刻,他所言字字都朝她心上刺去。
后来他没死,白商在钰妃门前长跪不起,换来他的一线生机。
他突然明白那日白商之心意,只恨自己当初说了那些狠话,什么永别,什么不复相见,现如今望着那张似是没有生气的脸,他只希望她能醒来,笑一笑,说说话而已。
徐如风正在为白商把脉,屋里谁也不敢言语,静得不行,一滴泪从面具下面滑落,顺着暗卫的下巴落到地上,发出的响声满屋皆可闻见。
徐如风忽而侧头,嘴角不由得笑一笑,又极难察觉的摇了摇头。
郎中顿时惊道:“难道徐神医也无法救治吗!?”
素萍顿时哭了起来,丝毫形象也不顾。暗卫只觉得浑身力气都随着那一句话飘忽而去了,差点就要倒在地上。
“我何时说无法救治了?”
郎中道:“方才看您摇头……”
“有救。”徐如风道。
暗卫恍若未闻,又问一遍:“什么?”
“我说能救。这次可听清了?早些年便说过,她有病。”徐如风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只是那时你们都不信我呀。”
什么?暗卫惊讶一番,忽而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一般指着他道:“你是……”
“嘘。”徐若风将食指立于唇前,发出这样的声音。随即开始行医。
依人所言,往事合该如过眼云烟,过去便消散。
可暗卫记得十分清晰,五年前,那时他还是五皇子白昭,也就是当今韵王殿下的陪读。
适逢大宁夏季多雨,常有汛情,白帝便派几个子女去各处寺庙祭祀。白商那时抽到去南都重莲寺,与白廷一起,顺道也带上了他。
从上京城出去后,直行到天色昏暗,但赶路又紧,便只找了一处客栈取水。记忆之中,便是这时曾碰到过徐如风。
徐如风与白商的丫鬟撞在一起,将她的身上的包袱撞到地上,全然散开,徐如风捡起包袱,看见白商的第一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姑娘,你有病啊。”
这句话,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冒犯,于是那时无人相信,白商被身旁丫鬟拉着,快步离去。
“醒了!!”
暗卫的思绪被素萍这一句话打断,忙去看白商,白商被徐如风扶着坐了起来,徐如风在白商背上运功施了一掌,白商便忽而表情痛苦起来,吐出一口鲜血。
暗卫素萍无患三人都习武,见此情景亦觉不怪,反而放心了,大抵是逼出了心头淤积的血。
果然白商吐出这一口鲜血之后,面上逐渐褪掉了青色,只是还有些虚弱,面色发白。
郎中激动坏了,求知若渴地问徐如风方才喂姑娘吃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徐如风将嘴角一扯,笑而不语,反倒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他,让他照着房子抓药。
郎中略看一眼,诧异问道:“这样大补?恐是不好吧。”说完又尴尬一笑,
“照做就是。”徐如风整整袖子,并不理会郎中的疑惑。他自有自己的考量。
徐如风走后,一个屋子里又只剩下暗卫、素萍、无患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