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书愕然,她不过罪臣之女,何德何能,能与长孙皇后媲美。
“婢子谨记公主大恩,只是婚姻一事,不可儿戏,婢子需得回宫,与阿娘商议一番。”
“看来是不愿了。”安乐公主失落地叹一声,话音一转,带着三分遗憾两分威胁:“明日我便去一趟野狐落,你母亲那里,我去劝说劝说。”
沈雁书再次扑通一声跪下,浑身颤栗抖似筛糠:“我嫁,我嫁。”
“求公主垂怜,放我阿娘一条生路。”她急急向前膝行两步,伏倒在安乐公主身前。
“这才对嘛。”安乐公主扶她起身,亲切地挽过她的手,招来两个侍女,把沈雁书交到两人手中,“去吧,梳洗打扮一番,这几日哪儿都不许去,好生待在府里,嫁妆我来添了。”
沈雁书等了三日,在绝望中等来了她的“新郎”。
一个受了宫刑的死人。
她胆子本来就小,在看到那张被蛆虫爬过、只剩腐肉的躯壳时,赫然吓得花容失色。
安乐公主观她面容,噗嗤一声掩唇笑开,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寻来的死人,也不知这死人究竟同她是何关系。
可她就是来了兴致,要沈雁书“嫁”过去,知她不肯,也要逼着她“嫁”过去。
相传魏晋时期,曹操喜爱的儿子曹冲死后,曹操为其操办冥婚,聘来甄宓族中的亡女,受到当时文人的口诛笔伐。
冥婚,于周礼不合。
以活人配冥婚,更是惨绝人寰,为世人所不容。
安乐公主此举,不过是满足她报复旁人的低级恶趣味。
沈雁书则成了这场闹剧的主角,被人堵住七窍,用针线封住口鼻,塞入那口特地为她准备的楠木棺里。
至于这场闹剧的操纵者——安乐公主。
她正吃着酥酪,倚着胡床,饶有兴致地看着下人将沈雁书装棺合盖。
厚重棺盖压上来时,沈雁书最后看见的,是武延秀的背影。
他只淡定地看了一眼棺木,迅速回头转身离去,他捧着安乐公主的手,俯身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她很平静,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穿着青绿翟衣静静躺在“新郎”身边,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她突然想起了琥珀,那个与她一般年岁的小娘子,她死时,是否也如她这般,没有绝望和痛苦。
可惜,她失算了,世上并不存在没有痛苦的死亡。
当空气变得稀薄,胸腔因为呼吸困难而变得疼痛,她开始本能地伸手试图推开头顶的棺盖。
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畏惧死亡的。
她开始拼命地去抓身边一切可以触及的东西,她感到绝望、痛苦,她知道她想活下去。
指甲外翻,血从指缝中流出,抓痕遍布的棺体纹丝未动。
黑暗中,她听到来自外界的声音。
“用铁链锁住,贴上符纸,别死后再寻了过来,真晦气。”
她知道,来不及了。
空气一点点从她身体抽离,她的神智也逐渐变得迷离。
她垂下手,嘴角带着微笑。
最后闭眼时,心里想的却是:
愿世间再无女子同我一样。
愿所有女子都能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