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还替人浆洗缝补填补家用,是西郊那村子里有名的贤惠妇人。家中虽清贫,两人的生活倒也和美。
只是近半年不知怎么的,那男人每隔大约半旬就要来衙门敲鼓,哭哭啼啼地说他夫人不见了,定是被山里的山怪抓走了。官差眉毛一皱,世上哪里有什么山怪?派人随他去寻,每次家中不是少了两根簪子,就是缺了几两碎银。山上搜寻了几遍,那传闻山怪栖息的洞穴也找了,与他夫人相好的人家都去寻过,却都是杳无踪迹。
可每每官差一边安慰着哭哭啼啼的丈夫,一边送他回住处时,又会见他夫人好端端地坐在院子里,一回头见家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个个凶神恶煞手里还提着个刀,吓得手里的鸡都飞了出去,直往她丈夫身后躲。
那鸡侥幸逃过一劫,倒是比他妻子胆子大,一步一伸颈地走到官差身边,“咄咄咄”地去啄官差的脚。
官差却觉得,那鸡好像在“咄咄咄”地啄他的脑袋。
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家免不得要觉得那酸儒是在戏耍官府,纵使有那么几个认真的差役还愿意跟着他走几回,回来后也大多满脸的不耐烦。此后往往他还没来得及走进京兆府的大门,就守门的官差给被赶走了。
他这次又来时,衙门里已是谁也不信他。谁知他抱着守门的差役大哭,说是妻子已经失踪一个半月了,家中被翻得乱糟糟的,金银细软以及妻子常穿的衣物都不见了,他妻子定是被人给掳了,还盼官府能派人去救他妻子。
守门的衙役听到这儿,面上纷纷露出了几分不忍。这男人虽然没什么本领,但是人老实本分,又与妻子感情深厚,故而他或许没想到,妻子会和金银细软和常穿的衣服一起消失,多数是受不了生活清苦,收拾包袱和别人一起跑了。
心这么一软,官府就又派了两个衙役和他走了一趟,找来找去也没有结果,倒是听左邻右舍嘴碎的婶子说,山怪是村里老人都不愿意讲的老故事了,虽然偶尔在村头见过比常人大两倍的脚印,在窗前见过高大不似人形的阴影,可院子里养的老黄狗一声都不响,也没见谁家丢了人少东西的,慢慢山怪的故事也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反而是书生家的那个,最近总见她趁没人的时候,低着头往外跑,别人与她搭话,她只摇头,转身就避开走了。
这桩案子倒也算不得难,赵实已经查到,那妻子前些日子瞒着那书生去办过过所,再加上她带走了家中的金银首饰和常穿的衣服,想来只能是和人私奔逃了。只是他把线索捋了又捋,总觉得有哪一处不太对劲,城中到现在没有报哪个成年男丁失踪,时间催得又紧,只好到宁弄舟这儿来碰碰运气。
宁弄舟在屏风后点点头:“赵大人既已确认那失踪的女子确实是带着家里常穿的衣服和金银首饰走的,又已知晓她已经办过过所,随人离开京中确实是最大的可能。赵大人可查过她老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虽然京中没有人失踪离开,亦有可能是外地有人寄信来约她出去。”
“她老家在南方,早些年被洪水冲毁了,家中没有什么亲人。我倒是听她丈夫说前些年有个贩绸缎的进京,她路上撞见了,确是她旧识相识……”
赵实猛然反应过来:“若是外来的商贩,进出京城都是常事,没有人丁报失也是自然。那绸缎商人不知是什么时候入的京,或许就是随着那绸缎商人一起离开的?”
“不无这种可能,”宁弄舟微微点了点头,“赵大人去好好查一查这绸缎商人,再找找那书生家中有没有二人来往的信件,或许就能有些线索。”
“多谢宁娘子。”
“无需谢我,记得找玲儿结账就是了。”宁弄舟端起茶盏,不咸不淡地开口。
“只是……”赵实踌躇了一瞬,还是拱着手说道:“这些事本由官府办理,宁娘子无官身,按理本不能知晓案件细节,如今事急从权,还望若有人问起,宁娘子能三缄其口,莫要让旁人知晓了案件秘辛才好。”
屏风后的人似乎是怔了怔,再张口时连语调都柔和了些:“这点府尹大人自是放心,参伐斋做事的规矩你也知晓,既然来到了参伐斋,就不必担心泄密一事。”
“如此甚好。”赵实起身道:“那便便不打扰宁娘子了,听玲儿姑娘说宁娘子近日身子不适,如今天寒,宁娘子还是早些歇息才是,明日本官再来寻宁娘子一同去现场查探。”
“多谢大人,玲儿,送送赵大人。”
玲儿点点头,旋了身去取赵实的披风去了。
宁弄舟矜持地点点头,心里却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可算是糊弄过去了,应该没有露马脚吧?
为了装得像,她这身板挺了该有一个时辰了,如今僵得好像块真的木板。她刚想趁着赵实走了伸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肩颈,就听得外面蓦然响起了一声陌生的声音:
“身子不适?宁娘子怎么了?”
宁弄舟揉揉发酸的太阳穴,在心底无声地哀嚎:
她要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