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依言落座,丫鬟奉上了茶。上官卿道:“苏伯父,今日来还有一事请您示下,小妹两日后就要大婚,故今日想接小妹去自家舅父府上暂住,不知世伯意下如何。”
九龄闻言微微坐正,依然半低螓首看不见座上人的神情,却听到座上又一阵咳嗽声响起:“咳咳……世侄有此安排也是妥当的,就依你们所言,老夫身体多有不适,偏劳你们了。”
“小侄不甚惶恐。”陆彦卿忙拱手答道。
“准备何时启程?”
“若是府上无事,那我们即刻就可以启程。”
“也好,咳咳……九龄,伯父不能送你,忘你不要介怀。”
他的声音真挚恳切,又夹着丝丝歉意使九龄得心蓦地一颤,不由抬头向座上望去,只一抬头便惊觉自己的失态忙答道:“九龄惶恐,惟愿世伯早日康复。”
脑中却在回想着方才所见,她没有看到先前描绘的情景,上座之人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却遮不住一身的英气,虽是坐着却也能隐约分辨出挺拔的身形,他比她爹年长些,可是匆匆一看,却像是比她爹爹更年轻,和苏夫人站在一处,若是原先不知晓内情,她定不敢与他们相认。
“那如此,晚辈们便不多打搅了。”陆彦卿起身。上座的人微微颔首,他们一行人便告退了出来。
行至房外,便见碧岚,苓苒和萤焰三个丫头都在外面候着了,九龄见她们都到了便问道:“这么快便收拾好了么?”
碧岚俯身行礼回道:“太太一早便是要我去给姑娘打点行装的,现下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即刻便可以启程了。”九龄望向苓苒,苓苒向她点了点头。
九龄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那如此我们便动身吧,碧岚,这几日你起早贪黑地服侍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姑娘言重了,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碧岚答道。
九龄看了苓苒一眼,苓苒走上前一步,递上一个锦盒,交予九龄手中,九龄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宫纱堆成的花簪。
“原不该拿这个给你,若是答谢这礼太轻,可是这是我及笄那年亲手做的,聊表我的一番心意。”
碧岚看着花簪,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抬头望向九龄随即俯身道:“碧岚谢小姐赏赐。”说着双手接过了锦盒。
九龄正待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众人都望向声音来处,看见策马而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苏景逸,跟在后面的正是苏慕凌。
他“吁”的一声,勒住缰绳,待马稍停下便翻身而下,丢下缰绳走到众人面前,一路上都只是看着九龄。
九龄从看到他那一刻起就觉得有些恶心,她用指尖掐着掌心,用疼痛来换回神思的清明,逼自己不露出半分异样。
苏景逸煊对着他们三人作揖道:“这几日没能在府上好好款待两位兄长,还望恕招待不周之罪。”
陆彦卿笑道:“公事要紧,要是为我们耽搁了正事倒叫我们心中不安,此次上京除了送九儿,也是为了家里的买卖,并没在府上待着,再者都是一家人了若还是如此小心那便见外了。”
苏景逸又是一礼:“多谢两位兄长体恤,还望喜宴过后多留两日,一来能让九儿稍解思乡之绪,二来让我恕了这招待不周之罪。”
九龄闻言状似羞赧地低头不语,此刻她不想再看到他那张带着面具的脸,他的声音入耳好似温煦,到了心里却如冰凌一般,他还真是一举两得,留住了她还想要留住她的哥哥,算什么?算他手中的筹码?真是可笑的紧,谁曾想他竟是能将最好的戏子都比了下去,那惺惺作态的嘴脸竟让他扮得如斯恳切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呵,都要叫她忍不住想为他拍手叫好。
“九儿,这几日不能陪你我心中一直有愧,日后我一定补过带你好好看看这京都的风土人情。”
九龄闻言抬眸望向他笑道:“来日方长,也不必急于一时,我这几日在府中一切都好,你勿需挂怀。”
苏景逸看着九龄,许是几日不见的原故,只觉得她好似清减了些,配着一身素色的衣衫,整个人越发清丽脱让人见之忘俗,她虽如往一般浅笑而语却总似隔了些距离,这种没来由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诧异,自己是不是对她关心太过了,自嘲一笑:“多谢九儿体恤。”
几个小厮抬了顶轿子在一旁落定,“已经不早了,去迟了怕是不恭,既如此我们便启程吧。” 陆彦卿道。
苏景逸颔首,上前一步拉开了轿帘,九龄对她报以一笑,俯身上了轿,轿帘甫一放下,她脸上的笑便敛起,眉心微蹙,缓缓低头看向手中的物什,不由地背脊一凉,呼吸微窒。
她手中握着的正是她的灵犀,方才与苏慕凌擦身而过,他借长袖遮掩,不动声色地将这个塞入她手中,这灵犀她日日佩戴从不离身,甫一触手便认出了它,心中已是大惊,却不敢转身看他,强自镇定,此刻离了众人才显出惊慌的神色。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灵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算什么?试探么?可他又怎知是她昨夜所遗?
思及此心中蓦地一凛,他可不正是在试探么,而她这不动声色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答案,若是昨夜不曾听到什么她该是感到讶异而不该如此镇定,她不禁闭了眼苦笑,原以为这样便能瞒过去,却哪知正是不打自招.
九龄用手抚上额间,冰涼的触感将她思绪稍稍拉回,定下心神细细思索,事情或许并非无法转圜,这样的试探是否太过鲁莽,若是完全不惧她知晓的话又何须多此一举,现如此一来不是等于把事情都挑明了,他这样究竟用意为何,思索再三却仍是没有头绪,暗自摇了摇了头,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