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栩言因哭泣而颤动的脊背一僵,半晌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一辆保时捷Cayenne Turbo,车窗被按下一大半,露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男人黑超遮面,透过雨幕,汪栩言看不清他的眉眼,但从他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以及完美的下颌线来看,应该是个长得很不错的男人。
风大雨狂,男人的墨镜上很快落下寻机而入的雨点,许是见汪栩言半天不开口,他眉心微蹙,再次跟她确认:“需要帮忙吗?”
那声音清凌凌如同月光。
汪栩言像是受了蛊惑般,撑着膝盖艰难起身,她揉了揉因长时间蹲着而酸麻的腿,这才拖着行李箱慢慢朝那辆车走过去。
“琛哥。”男人朝副驾驶的位置轻喊声。
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随即从副驾驶下来,撑着伞走到汪栩言身边,朝她微微颔首,之后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帮她放进车后备箱。
“谢谢!”汪栩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又低又哑。
那个年轻男人再次折返回来,替汪栩言拉开车后座的门,示意她上车,全程未说一句话。
带墨镜的年轻男子就端坐在车里,此刻已经挪到了最里面的位置,正偏头看向汪栩言。
尽管看不到他藏在墨镜下的神情,但汪栩言能感觉到那股迫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汪栩言粗略扫一眼干净整洁的车厢,接着垂眸看向自己,湿透的裙摆紧紧裹着身躯,正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
那一瞬间,她有些迟疑,甚至可以说,后悔……
“没关系!”男人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清越的声线揉着几分纵容。
汪栩言抿抿唇,抬脚上车。
脚掌触及柔软的车垫,她这才惊觉自己赤着脚。
心里泛起一丝尴尬,她窘迫地蜷了蜷脚趾。
透过车内不甚明亮的光线,男人还是看清了她脚上艳丽的蔻丹,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瞬,“你的鞋……”
他视线掠过汪栩言薄瘦的肩,瞥见不远处路边的一双红色高跟鞋。
在昏黄的路灯下,被雨水冲刷过后的鞋面,红得愈发触目,孤寂,落魄,一如眼前落难的美人。
汪栩言小心翼翼挨上车座,也跟着扭头看一眼车外。
“不要了!”她说。
话落,车门被方才那个一言未发的年轻男人从外面轻轻关上,接着,车窗一点点升起。
凌乱的水流淌过车窗,隔着水茫茫的玻璃,那双高跟鞋看上去只是一小块模糊的红,如同一幅来不及干透的油画,清冷的雨幕就是那一大片留白。
车缓缓启动,那片模糊的红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汪栩言的心跟着空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凌晨的雨夜,她就这样上了一辆陌生人的车。
车里一个四个人,除了她,其他三个都是男人,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驶,另一个,就坐在她身边。
空气静得可怕,汪栩言渐渐开始感到不安,不由绷紧脊背,两手交握着放在膝间,指节绞得发白,她不敢乱动,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旁人的动静。
身旁的男人正襟危坐,动都没动一下。
搞不懂为什么大晚上的还要戴个墨镜,装酷吗?还是——
汪栩言一下子想起午夜电影里的雨夜变态杀手,通常这类人会根据女人的衣着选择目标,比如,喜欢穿红色高跟鞋。
心里咯噔一下。
汪栩言浑身湿透,加上紧张,整个人开始不自觉发抖,她紧抿着唇,想压下跟着打颤的牙关。
“去哪里?”男人幽幽开口。
听他这意思是要送她回家,汪栩言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有勇气侧头看他一眼,答道:“城南自在域。”
前两年她花光了这么几年打拼积攒的所有积蓄,好不容易在燕城南边买了套房子。
男人侧脸凌厉,线条分明且精致,处处透着冷峻,像是高不可攀的峻岭。感觉到汪栩言在盯着自己看,跟着侧头看向她。
汪栩言忙挪开目光。
他这才察觉到她身体微颤,对着车前座的人道:“空调打高一点。”
接着,他从身侧捞过一件卡其色风衣递给汪栩言。
变态杀手应该没这么体贴。
汪栩言逐渐放松下来,一眼瞥见那经典的格子内衬,轻摇头,“不用——”
“了”字还没出口,就见他眉头微拧,似是不满,她抿抿唇,伸手接过衣服,道了谢。
车里空间小,怕碰到他,汪栩言缩手缩脚,别别扭扭了半天才将衣服勉强裹上,她暗暗吸了口气,鼻尖顷刻间萦绕着冷杉清冽的气息,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异样。
她随即坐直了身体,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那阵捉摸不透的情绪甩开。
倏地,汪栩言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来,她去找陈嘉炀的时候,开了门随手把一整串钥匙放在了玄关,离开的时候走得急,忘了拿。
“……”
都怪那个渣男!
汪栩言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片刻后,她转头看旁边的人一眼,“那个——”
她停顿一瞬,两秒后才温吞道:“不去自在域了。”
男人看她的神情明显愣了下。
“我忘记带钥匙了,抱歉!”汪栩言语气歉疚,“我还得回去拿钥匙。”
男人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汪栩言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大概也明白他应该是有些后悔让她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