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她没用,说她给二房丢脸,祖母和大伯母就在她们面前站着,没有劝冯氏,而是拉着脸看她。
兄长林海也来了,她与冯氏各站一边,一齐在她耳边挑她错处。
最后,林温温受不了了,她用力将冯氏甩开,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跑呀跑呀,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是爹爹,只有爹爹不会骂她,只有爹爹最宠爱她。
林温温哭着扑进林信怀中,尚未感受到一丝温存,就被林信一把推开,“你个孽障,你竟然连吏部都敢蒙骗,我的仕途都要被你毁了!”
“呜呜呜,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我真的会乖乖听话的……”
床榻上林温温似是着了魇,神情痛苦,一双小手来回挥舞,冯氏一边哭,一边用力帮她按住手臂,许久后,林温温睁开了眼,开口便朝冯氏丢了一句,“顾表兄呢?”
冯氏刚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听到这话,顿时愣住,却也来不及想那么多,赶忙派人去喊郎中。
林温温的烧已经彻底退了,但身子还未彻底恢复,整日就躺在床上,问她什么都不说话。
冯氏觉得,她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沾惹上了。
冯氏仔细一琢磨,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且还觉得罪魁祸首就是顾诚因,怪不得张老夫人不喜欢他,那孩子就是个不吉利的,不然她家温温为何一睁眼就提起他。
林温温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冯氏顾及她名声,暗中请了一位术士到凌云院,那术士拿着符念念有词,在屋里又蹦又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最后送了一碗符灰水进林温温腹中。
林温温胃里翻江倒海,当即就吐了一地,整个人更加没精神,歪在床上眼睛发直。
那术士对冯氏道:“这孩子受了惊吓,丢了一魂两魄,你是她亲娘,给她喊魂最是管用,日后早晚都要与她说一个时辰的话,不管她理会与否,你都要说。”
冯氏感激应下,送走术士,便坐在床头开始与林温温说话,一开始就是些希望她快些好过来,她不再责骂她之类的话,几日后,冯氏见她不仅没有好转,且一听她念叨,更加愁眉苦脸,李嬷嬷劝冯氏说点别的,三娘子平日里喜欢听的那些。
林温温平日里不爱出门,却是喜欢听各家的八卦,冯氏思忖片刻,开口道:“三娘你可知,我前两日听人说,今上要给常宁公主说亲,打起了宁家三郎的主意。”
果然,此话一出,林温温的眼皮瞬间抬起,且还多了丝光亮。
冯氏见状,来了劲儿,继续道:“这不是还没春闱吗,皇上怕这宁三郎空有其表,便想等春闱后,若他能考得功名,在给两人指婚,便让娴贵妃先与宁夫人同个气,怕放榜前,宁三郎与人定亲,娴贵妃便差人请宁夫人入宫,也不知两人到底怎么说的,最后两人都垮着脸。”
李嬷嬷接话道:“老奴听说,宁夫人不愿意,说宁家嫡支要与五姓七望通婚,当场就拒了这婚事,娴贵妃脸都黑了。”
冯氏啧一声,“这宁家的胆子可真大哦,那可是常宁公主啊,今上最得宠的女儿,她也敢直接拒了,不过……常宁公主……谁敢娶啊?”
李嬷嬷与她互看一眼,心里也清楚传闻中常宁公主的放浪行径,宁夫人能愿意才怪了。
两人说完,又齐齐去看林温温,才发现她听着听着,用那被子遮住了脸。
被子里的林温温,脸如火烧,以前她还不懂娘亲和嬷嬷说得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她,已经见识过县主与那些侍从在水榭中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日子过得很快,越接近春闱,林温温便越吃喝不下,明明身子好全了,却还是不肯说话,连饭菜也不好好吃,整个人瘦了一圈,若是寻常女子,瘦成这个样子该吓人了,她却硬是生出了一股惹人怜爱之感。
春闱这日,林温温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从天黑到露出一道白线,从白线到日头升起,从升起到日光刺目,从刺目到红日落山……
林温温几乎一整日没有进食,珍珠哭着劝她,她不说话,只哭。
院门要下钥时,翡翠跑进屋,朝林温温道:“三娘子,顾家郎君回来了!”
林温温将视线从窗外慢慢移到翡翠身上,时隔一月多,终于头一次开了口,她声音沙哑,颤抖。
“真的吗?”她问。
翡翠用力点头道:“真的,是凌云院的青才过来让奴婢同三娘子转达一声的!”
林温温没有洗漱,没有换衣,饿了一日晕晕乎乎就扶着珍珠起身,若不是珍珠连忙拉了一件衣裳,她甚至只着里衣便要朝外跑。
她们择小路,避开人,一路小跑到流景院。
青才闻声开门,林温温哭着冲进屋,看到床上的顾诚因,她头一次不害怕鲜血,直接就扑到了他的身侧。
看着手臂旁的泪人,顾诚因有种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他指尖微搓,手臂缓缓抬起,却悬在半空中,迟迟未曾落下,到底,他还是忍住了。
可心口生出的那片柔软,却无法控制,只能任由它们恣意的生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