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很直白地反问。
“难道不是吗?”
“……”
.
经历长达十几分钟的冷场,轿车准确定位在熟悉的街区,停下。
这片小区的住户年龄偏大,白天里唯爱五禽戏打太极一类的健康活动,平均作息都比较好,夜间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树影沙沙晃动,月光悄无声息攀爬高悬。
四周笼罩进沉沉夜色,沈梨轻车熟路地放慢脚步,慢慢上楼。
门外还是很吓人,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强力胶水和红油漆,怎么扣都扣不掉。
身后没了动静,她也不开口催。回房拖出行李箱,收拾了一会儿,才听见谢苏年进来的动静。
反正不会在清川园待很久。等这件事的风波慢慢平息,还是要回来的。
气温渐渐回暖,沈梨埋头收拾,随便捡了几件单薄的T恤和裙子丢进行李箱。
想了想,又挑了件睡衣。
兀自清点一番物品,东西不多,倒也不差什么。
她啪嗒一声合上行李箱盖,拖着箱子走出房门。
客厅里,谢苏年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
眼睫低阖,没有东张西望,不知道是看过了,还是对她的住处和陈设并不好奇。
好歹算半个客人,沈梨礼貌询问∶“喝水吗?”
谢苏年说∶“随便。”
一般人说随便,沈梨可能会有点烦。但谢苏年这人挺神的,说这种话,配上表情,只会让人觉得他是真无所谓。
去小桃源之前她做了一次大扫除,想到有段时间不能回来,就将瓷杯杯子全部放在了不容易落灰的最高处。
她踮起脚尖,刚要拿杯子,余光一抬,忽然看到橱柜深处,摆着一个熟悉的马克杯。
杯身用纂刻刀画了只憨态可掬、毛茸茸的狗勾。
边沿一圈做工很糙的暖黄色奶油凝胶。
沈梨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她皱着眉,慢下来,仔细辨认这个杯子。
这个熟悉的马克杯她当然记得。
还是几年前,奈川寄给她的。
她还记得自己收到杯子的时候,底座那里有一小块很不起眼的斑驳暗红色。
奈川没有说,她也知道,是对方为了给她做这个东西,不慎割伤手留下的。
尽管相隔两地,但他是如何在深夜打开台灯,用纂刻刀一点点刻掉划痕,慢慢做出小狗纹路,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眉眼认真地一点点把心意刻上去。
这些画面随着杯子自然而然浮上脑海,她都知道。
无论从材质还是款式来看,这个马克杯都朴素至极,卖不了几个钱。
侥幸在当年那场仓皇的变卖中保留了下来。
后面她没有再用过,索性将它放进很深的橱柜里,权当个摆件。
沈梨失神了一小瞬,指尖从马克杯上移开,指骨弯曲,无意中碰到橱壁,发出很闷的一声响。
很快泛起沉笃的钝痛。
她揉了揉手指,刚想假装无事发生地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难以忽略的异样感。
猛然往后看去,刹那间,浑身上下的血液涌至心脏。
谢苏年抱肘站在她身后,微微仰头。
大概是因为犯困的缘故,他的眼尾沉积了一点微红,眸子懒懒抬着。
眉眼在暖黄色光线下模糊不清,很倦,也很矜贵。
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已经完全过了睡觉的时间。
沈梨听见他冷淡的嗓音∶“磕到了?”
“……”
这个人。
怎么能把关心的话说得这么不近人情的?
沈梨从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心跳快了半拍,下意识挡住壁橱。
她开始拙劣地给自己找补∶“柜子太高,磕了下。”
谢苏年“哦”了一声,没接话。
在车里被沈梨怼过后,本来不太想搭理她的。
见对方真磕着了,自己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沈梨迟迟等不来下文,硬着头皮说∶“……还有什么事吗。”
谢苏年的眼神在对方指尖停留片刻,见她脸色镇定,原本安慰的话咽了下去。
懒散道∶“没有。
沈梨∶“……”
她屈辱转身∶“那我给你倒杯水吧。”
女人身影没入暗处,谢苏年站在原地,目光越过沈梨的背影,偏过头,闲闲往里面望了一眼。
这橱柜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探到里面毫无压力。就是灯光太暗,尽头模糊不清。
看不出什么。
沈梨对这个柜子里的东西……却有着若有似无的紧张。
像是有什么不想被发现的东西。
.
离开前,为了随时跟进情况,沈梨特地绕到隔壁给兰姨塞了张纸条。
上面写着,如果最近有什么情况,就及时联系她。
谢苏年看着她撕下纸,又翻出笔,写完塞进隔壁房间的地毯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蹙眉∶“用得着这么麻烦?”
直接发个消息不就好了。
沈梨知道他不懂,边写边说∶“这些老人家平时不看手机,不用微信,玩不明白的。”
谢苏年说∶“你还挺照顾他们。”
沈梨利落合上笔盖,转头与他对视,眸光安静,自然而然地道∶“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