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也不复刚开始的轻柔。
周氏本就是鼓起勇气才来拜求的,为此她一个侍女都没带,听见这句拒绝,好不容易的勇气一下漏了。
“为何?”
她下意识抬头喃喃一句,便马上意识到这不妥,重新收拾起理智。
母爱不仅能使人伟大,还能使人愚蠢。
周氏此时已被让自己儿子成为嫡子这一愿望迷住了心窍,何况在她看来叶渝琨排在曹氏嫡长子后面,就是被认作嫡子也不会损害曹氏什么。
她当然不会知道叶渝汐这个嫡长子是假的,过几年就恢复身份。
叶渝汐还在为周氏的那一句“双赢”纠结时,便见周氏起身后又复拜,声音比刚才大了很多。
“女君请听妾一言……”
叶渝汐不自觉再探出一点头,急迫的想听周氏还能再说出什么蠢话?
就听到被母亲直接打断,“不行!”
这一次比刚才还更决绝。
“女君……”
周氏现在才发觉刚来时的自己有多天真,但她已经到这地步了,怎舍得轻易放弃?
“女君,此事于你亦百利而无一害啊!”
周氏眼眶含上了泪,不顾一切的一鼓作气将早打好腹稿的话全部吐出。
“女君视二郎如亲子,二郎亦视女君如亲母,可母子二人如今和美,待二郎懂事后知晓嫡庶,便成隔阂。如今女君只消将二郎记于名下,隐去妾,隔阂即可未有先消!”
室内的气氛随着周氏的不管不顾已经低沉到可怕,连带外面的叶渝汐也不禁回缩了一部分脑袋。
室内室外都静悄悄的。
周氏像没察觉到这种氛围一样,说完还自作聪明的以自己为模揣测曹氏内心接着道:“若女君介意妾身存在,妾亦可自行了断,绝不横亘于二郎与女君之间,女君既可得二郎纯孝,又无隐患,何乐不为?”
这番话说的她自己都感动至极,自己已经为曹氏如此着想了,想必曹氏应该会心动吧……
周氏头一直叩拜在地,自然看不见曹氏的表情,叶渝汐却能看见,她母亲此时气的脸已经黑了。
叶渝汐忍不了周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愚蠢,见此便欲起身冲进去,替母亲与周氏理论。
但她刚进行了一个动作,腰便被一双手哦圈住。
叶渝汐回头,一个小侍女一手拦着她,一手竖起根手指在自己唇边比划。
因为曹氏的纵容,小侍女本不想管叶渝汐的偷听,可这次不一样,里面这样的情景,叶渝汐冲进去还不会怎样,但她们这群没拦的人铁定受罚。
小侍女阻拦叶渝汐就会听吗?
会听她就不是被宠大的。
不能前进,叶渝汐张开嘴便想说话,小侍女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叶渝汐的嘴,只听见几声唔唔。
这几声像利剑般刺破了室内的无限静谧。
侍立身后的张氏连忙走出来,来到周氏身边,礼貌又不失强硬的将周氏扶起,嘴上道:“周小娘子这是做何,夫人并未言罚,你这不是馅夫人于不仁么?还是快些起身吧。”
听室内又重新有了动静,叶渝汐也不再挣扎,接着凝神听起来。
叶渝汐不挣扎,小侍女便放开了手,退回原位,手轻轻在自己胸口拍拍,几不可闻的吐出一口气。
周氏常年养尊处优,自然比不过张氏的手劲。
不仅如此,张氏在扶起的时候,手上还暗自用力,这时候想必周氏的胳膊已经青了。
但那又如何?
若周氏刚来时她还不敢,现在张氏完全有恃无恐。
周氏抬起头后,张氏又默不作声的退回曹氏身后。
曹氏勉强平复了下内心,扫了一眼门外,才道:“你也说是视二郎为亲子,可到底二郎终不是我亲子,亲子我已有二,二郎还是不与你抢了。”
说着,曹氏想到周氏刚刚所言,忍不住冷笑一声,“何况,我若真想将二郎抢至身边,又作何不阻拦你与他相见?”
“至于教养二郎,不过是他到底与大郎、三郎互为手足兄弟,对外都是叶家子,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为大郎、三郎日后免去拖累,不是为你的二郎!此事你不必再提,不仅我不同意,良人和阿家亦不会同意的。”
曹氏的话明明白白的打在周氏的脸上,将周氏的自以为是全部打醒。
周氏这时才知自己有多愚不可及,可来不及了。
她深藏心底嫉恨又不由自主冒出,曹氏之前对她的好全然不记。
但方才的话已经耗尽了周氏所有的勇气,这时候万不敢再出言招惹曹氏了。
周氏有时候很聪明,只是聪明的不是时候。
叶渝汐对母亲的话听得似懂非懂,又悄悄探头朝里面看。
不巧,这次直接与曹氏向外看的目光对上,叶渝汐咻的一下快速缩回原位。
曹氏轻轻一笑,稀碎的情绪被女儿治愈了一部分,才有心重新给周氏喂颗蜜枣。
她缓和声色,“不过你放心,青团儿虽是庶出,却亦是我的儿子,就算不在我名下,他日后前程不会差的,只要你安分守己。”
这既是安抚也是敲打,周氏聪明劲已回来了,听懂了这句。
她不敢再多说,配合的舒了口气,喏喏出言告辞。
曹氏点头应允后,周氏站起身,先恭敬倒退两步,以示敬意。
等一转身,她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嘴上当着曹氏的面虽不再提了,但此事已经演变为她的执念,除非有一天实现才能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