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阿念姐姐怎么啦?”直到采芹焦急询问的声音越来越远,阿念才反应过来,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触手所及,不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沟壑纵深,像一块皲裂的千年老树皮。
这时,阿念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天已经亮了?我看不见了?
阿念在眼前摆了摆手,感觉到有气流搅动,然而自己确确实实什么也看不见。这比预想中的失明来得要早太多了!可是如今她的破灵还未进行到上身,感官理应不至缺失。
时间一点点流逝,阿念感觉越来越糟糕。如今何止是看不见,耳中也一直犹如万马崩腾,吵得她头痛不已。她苦笑一声,摸索着撕下一片衣襟,将自己的头脸整个包住,只留出口鼻。深吸一口气,沉到了水里。直到窒息的感觉出现,阿念这才吐了个泡泡,浮出水面。也只有濒死的这一刻,身体上的痛苦才能缓解些许。
一片寂静,一片黑暗。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也无法判断未来的到来。有一个瞬间,阿念觉得自己被抛弃在了荒凉的宇宙,内心忽然一阵恐慌:如果这就是终点了呢?自己是否会在这个寂寂无名的角落如老去的野兽一样孤独地死去?
就在她逐渐沉沦的时候,耳中听得采芹和剑影去而复返,后面还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大概是秋不回来了?难道,真的是阵法出了问题,才导致自己身上血管凸起、眼睛提前失明?
“阿念姐姐,这、这是秋先生请的郎中……”外面采芹的声音传来,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听不太真切。阿念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郎中?什么郎中?不是秋不回吗?郎中能治好她?郎中看到这奇奇怪怪的地方和人不得吓得半死?郎中能进破灵阵?
阿念感觉到那个郎中向她走来,不由得抬起头往他的方向“望”去,却好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外面的采芹都有些急了:“百里先生,我阿念姐姐怎么样了啊?”
原来这郎中姓百里。
“你看不见了?”郎中的声音是近是远,听不真切,阿念努力捕捉到他的意思后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百里氏系舜的后代,古来多尊贵。到如今,姓百里的多多少少也是非富即贵,这位姓百里的郎中不知是何来头。
“也好。阿念姑娘,我受人所托,来助你一臂之力。你灵脉不通,以致血脉受阻。最好的办法是忍痛将脉络交汇之处的淤堵全部疏通开来,否则不仅会越来越痛苦,还会有损身体。”
阿念闻言,颇为意外:“大夫,你怎么也懂这些事情?莫非是修行之人?”
百里很快回道:“修行和行医本就异曲同工,我略知一些也不奇怪。更多的也是秋先生指点。”说起秋先生,语气却没了热度。
阿念从水中站起身来,朝百里的方向徐徐行了个礼:“想到大夫与秋先生是知根知底的,秋先生才会让您前来。那您应该也知道,这里除了我之外,别人进来都会有损身体。还请您移步洞外,在外面指导我如何疏通即可。”
百里沉声道:“无妨。我敢进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你的淤堵太过严重,自己是没有办法疏通的。”
阿念闻言,也不再推辞:“如此,那就劳烦先生了。”说完手脚并用,准备地从水中爬出来。
只听百里先生快步走来,似乎打算帮忙,接着阿念脖子一紧,后领已经被他提了起来,很快双脚落地,出了水面。
阿念咳了几声,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阿念姐姐,你怎么啦?笑什么?是不是已经好了呀?”外面竖着耳朵的采芹听到动静,好奇地问道。
阿念自觉失礼,赶紧敛了笑容,回道:“没事!你跟剑影快回去吧!百里先生要给我治病啦!”
“我不走,我不走,你别拉我,我死都不走!呜呜呜……剑影!你太讨厌了!”
阿念这才对面前的郎中客气行礼:“百里先生见谅,刚刚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没有笑话先生的意思。”
只听百里说:“无妨。阿念姑娘乐观善良,定能逢凶化吉。”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阿念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脸上和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她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么狼狈不堪。
还是百里打破了沉默:“阿念,我拉着你,往这边走走。对,靠着山壁,慢慢坐下来。”沙哑却温柔的声音引着阿念靠坐到洞边。她坐下时才发现身下已经铺了一层干净柔软的毯子。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柔软的织物被轻轻放到了阿念手边:“你身上都湿了,这样不太好。我带了一套你的衣服,你先换上吧。我先去外面等你,你换好后叫我一声就行了。”
阿念笑道:“大夫实在是考虑周到。”这点湿气本来对她不算什么,要是火灵之力在,很容易就能驱散。但是如今身上虚弱,灵力更是半分用不出来。阿念便也想要换身衣裳。只是这个郎中……素昧谋面,真的靠得住吗?
阿念拿着衣物犹豫之时,百里已经起身大踏步往外走去。步子沉重,明显故意让阿念能听见他的所在。
阿念释然一笑,医者仁心,自己在想些什么呢!当下也不再犹豫,大大方方地将身上的湿衣换了下来。
穿上干净衣裳,虽然身上仍是疼痛,她却觉得有了些许的舒适。招呼百里先生回来后,她舒服地靠在山壁上,笑着对百里道:“多谢。先生很会照顾人。您的病人都很喜欢您吧?”
“嗯,家中有几个幼弟,从小是我带大的。”
“难怪呢。”
“阿念……我可以这么叫吗?”
“您随意。”
“好。阿念,头上的布也解开吧。”
“……会有点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