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记起徐嬷嬷说,前两日朝中两位大臣也在殿上反对这赐婚,毕竟宣王论辈分是她的皇叔,两人成婚有悖人伦,不想兰子昭却以“忤逆之罪”,将两人当众活活以铁锯锯死。
纵然弟弟兰珏是太子,敢公然挑衅他,她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
“父、父皇……”兰湫舌头发着抖,才勉强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儿臣……愿意嫁,绝无忤逆……珏还小,求你开恩,不要打他……”
语罢,她在地上深深叩头,咬着牙不让泪落下。
“是么?”
“是。”
兰子昭便笑了,那笑声斜掠着朝她割来,带起背上一股恶寒。
“真乖,”那人又道,“让珏进来,亲耳听你再说一遍。”
兰珏被两个内侍搀扶进来,受了十数杖的他,行走都有些艰难。
“把你的话,跟他再说一遍。”
兰湫转向兰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无波。
“珏,姊姊……要大婚了,我、我是心甘情愿嫁给宣王的,你不许、不许生事……听到没有?”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兰湫紧紧盯着他,分明有泪在眼眶中滑动。兰珏与姊姊相依为命这些年,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她在恳求他,不要再反抗,不要触怒那个人。
可他好难过,姊姊是太武的公主,怎能嫁给那样一个废物?
“珏,听见你皇姊的话了么?”看他不答,兰子昭又缓缓开口。
兰珏双目发红,几乎迸出火来。可他看见姊姊的眼中全是悲伤。他不能再伤害自己,让姊姊替他担心,他深吸了两口气,身子抖了抖,把一切压了下去。
他转过身,对着殿上人俯叩下去,声音发着抖:“儿臣……知错……”
兰子昭的笑又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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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正浓,千里之外的云州,亦沐浴着同一片月色。
夜风劲烈,两队人马站在郊外的山岭上,火把熊熊。
男人戴着斗笠,肃立在浓墨的夜色中,身上的披风被劲风不住扬起,如狂肆的尾翼。
他的脸半掩在斗笠之下,映着闪烁的火光,只看得见俊美冷硬的侧影和挺阔的颌线,刀锋般将暗夜劈出一块形状。
不远处是一群马匹。几个人影在马群中穿梭一阵,很快又重新聚回男人身边,对他低声耳语:“主人,三百匹黄骠马不多不少,但全是公的……”
男人将斗笠往上轻轻抬了一些,依然没有露出眉眼,只有清冷无波的声音传出来:“说好牝牡六四开,为何全是公马?”
男人对面站着一个魁梧的胡人,蓄着小胡子,穿着羊皮袄。听这话,他并无意外,只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道:“既说三百匹,不少你们的就行,还要有公有母,哪能分得那么清?爱要不要。”
男人不动声色,抬手示意身边人。很快几个兵士拖上来一个沉重的木箱。那胡人上前,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的一箱白银,约莫一千两。
胡人摸了摸唇边的小胡子,轻蔑哼了一声,“还有二百把□□呢?”
“三百匹公马,只值这个价,”男人的声音不容置喙。
胡人眼神一硬,“刷”得抽出一把弯刀对准他,厉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你们这些的汉人在想什么?从我这里买了母马去,你们想自己养小马,到头来抢我的生计,着实可恶!今日不把刀留下,一个都别想走!”
他话音刚落,却见男人一直藏在披风中的手突然抬起,一把长刀从臂下利落抽出,越过他的弯刀,刀尖直直抵住了他的脖子。
两队人马见状,都纷纷亮了兵器,一阵剑拔弩张。
那胡人身边的跟班掏出一个骨哨放在唇边,半威胁道:“你放手!我告诉你,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只要我吹响骨哨,你们立刻会被包围,再也逃不掉。”
话虽如此,语气却难免露怯。
男人不为所动,手中长刀更深地抵住那领头胡人的脖子,微昂下巴,语气冷峭:“你且试试,看你们的人来之前,他的脑袋会不会先落在地上。”
“图格!”那胡人忙对跟班喝了一声。
男人的声音在夜色中愈发透骨的冷:“诺勒,先前你我商定的条件,绝对是你在别处拿不到的。我念你帐中还有妻儿老小,才耐着性子劝你一句。你若死在这里,过了今夜,你的马群和财产都会被你的族人抢走,妻儿也会沦为他们的奴隶。想想看,为了百十匹母马,值得么?”
那胡人咬牙看着抵住自己的剑刃,久久不吭声,这个陌生狠戾的客人让他从心底生起莫名恐惧。
往昔马匹交易都是通过那个名叫常三的中间人完成,他还是第一次直面他的主顾,甚至到现在,他都未曾看见他的脸。
他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下,终于吐出一口长气。
“图格,把母马赶来。”
被唤作图格的跟班不敢耽误,匆匆离去。很快远处传来一记响哨,一群马匹从黑黝黝的密林中浩浩荡荡出来。
“明夜,验货,”男人的刀依然笔直贴着诺勒的脖子。
这边几个人影又跑到那群马匹中,带着火把细细勘察。
“主人,一百八十匹母马,正好。”
男人点点头,吩咐手下的驭马者将三百匹马驱赶到一处,先行离去。
“我要的东西呢?”诺勒梗着脖子大声道。
男人从容吩咐:“赵源,东西给他。”
又四个箱子被抬出来,一一开箱,正是四箱满满当当的精铁马刀,映着火光,锃亮生辉。
图格上前验过,对诺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