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的名字,他叫做象儿。
象儿的天命之改,是在他十六岁时种下的一个因缘里。
李丞相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奉为掌上明珠,骄纵久矣,唤作李檀儿。
李檀儿二八年华时,生得娇艳婀娜,性子跋扈野辣,是京城里呼风唤雨的小娘子,没人敢得罪她。丞相府里更是如此,她若想要天上的月亮,没人敢拿星星侍奉她。
李檀儿有个癖好,专一喜欢养兔子,丞相府之外的后山里,专有一个山坳,放养她的那些兔子,唤作兔苑。
一日,李檀儿自己平日放在闺房里养着的白玉兔跑丢了,府上两百多个仆人恨不得掘地三尺地去找白玉兔。后来是驯象的象儿将白玉兔抱回来的。
少年穷不自知,他自带一股浩然之气,驯象就有驯象的样子,做下人就有做下人的样子,不卑不亢。平日闲暇,不是坐在象身上吹笛子,就是躺在草地里看书,倒是生了一股少年意气来。
李檀儿见过的世家子弟众多,纨绔少年,尽数都捧金捧银地奉承她,都是一般谄媚的嘴脸,她何曾见过这样村野山夫、无所畏惧的少年呢。
即便破衣烂衫,可背脊挺直,半分不萎靡。更重要的是,这象儿有副好皮囊,剑眉星目,是个貌美的胚子。
小姐一瞧,不得了了,哪里来的这样好看的小子,便有心记住了这少年。
又两年,小姐容姿出尘,成为京城第一美人,她自恃这倾城容颜,总觉自己不该养在深闺,做了不少骄横跋扈的事来。比如,她在青楼里,养了一众男宠,在府后苑里,养了一批死士。
多钻研旁的事情了,自就少了时间去养护那白玉兔。渐渐地,曾经被奉为掌中宝的白玉兔,不知怎么就病了,开始频频掉毛,被主人弃之如敝履,扔到兔苑。
少年已出落成小公子模样,即便一身粗麻长衫,浆洗得泛白,也穿得干净整洁、气宇轩昂。
冬日里的一天,象儿在兔苑打扫时,瞧见了已经秃了半身毛的白玉兔,蜷缩在一堆枯草里。旁的兔子活泼好动,只白玉兔如被抛弃的那个,一动不动。
不知怎的,象儿看见这兔子就想起来府上小姐那嫣然笑靥,不禁动容,生了怜悯之心,就将白玉兔抱到自己住的柴房里养护起来。
许是少年慈悲心感化了老天爷,不过十来天,白玉兔竟然好转。
某日驯过大象归来时,象儿发现白玉兔毛茸茸的肚子下,居然趴着一窝小兔子。
原来那白玉兔竟然是怀孕了。
象儿只觉得造物之神奇,满眼欢喜,想着这样一来白玉兔是不是也可以重回小姐怀抱了?就欢天地喜地将兔兔都装入一个竹筐里,抱着去见小姐。
哪知李檀儿的院落无人值守,象儿径直走到小姐闺房外,听见里头艳声细语,才察觉不妥,只是那时已经晚了。
少年不识情滋味,却在撞破小姐与男宠欢好时,无师自通明白了何为欢好。
他红着脸抱着竹筐里的兔子转身就走,哪知那白玉兔瞧着周遭景致熟悉,从竹筐里跳到地上,寻着门缝钻进屋里!
幔帐红纱床榻里的娇声停了,李檀儿厉声道:“狗奴才!不是让你们撤出院子么?怎么又来扰我?”
象儿跑不得,只好跪在门口,道:“象儿来送白玉兔,不知院内事,还请小姐息怒。”
“哦?”李檀儿听出来是从前长得极好看的少年,便将衣衫穿好,一脚将床上的男宠踹到地上,“出去吧!”
男宠是个粉面书生,系好腰带撤下床去。
象儿以为是在叫自己走,拱手道:“是。”
“回来!”李檀儿喊住了他:“象儿,我记得你,到我跟前说话。”
象儿往前几步,来到床前,不敢抬头,垂眸看地。李檀儿从帘子缝隙里瞧见他酡红一抹从脸颊烧到耳根,觉得有趣极了,抬手拨开帘子,媚眼瞧他,伸手招呼他:“来这里。”
“奴不敢。”象儿拱手。
“不过来,我就杀了你。”李檀儿笑道。
象儿听得出,这不是玩笑话,只好上前。
李檀儿:“抬头。”象儿抬头。
李檀儿道:“看我。”象儿看她。
“好俊俏的小郎君啊!怎么能叫畜生名呢?”李檀儿靠在床边,仰着头望着他,好似就是随便聊聊天,问:“姓什么?”
象儿道:“郎。”
“那不若以后叫郎项逸吧。”李檀儿冲着他柔媚一笑。
“什么意思?”象儿一惊,被主人赐名字,那可是府上上等奴仆才有的待遇,他从前不过就是最低级的驯兽人,还比不得马童呢。
“好意思!总之瞧了你这长相,就想到这个名字。”
少年头一遭有了姓名,还沉浸在这样的不可思议中时,就被小姐雪白的手腕子拉到床榻里,他又是一惊,“这……这是要做什么?”
“你吓走了我的榻上人,你可要补偿我么?”李檀儿媚骨天成,只似笑非笑地望着郎项逸,酥纱半拢间,冰肌素骨瞧不清楚,倒显得让人尤想细看。
郎项逸垂眸瞧她,喉结攒动,喉咙间燥热得很。他从不晓得情是何滋味,也不知道欲念由何而起,却在这一霎,登时四肢百骸尽然晓得何为若渴之鸩,只想饮鸩止渴,莫管前程。
李檀儿没有给郎项逸过多的时间去考虑,她只抬手一勾,一拽,揽住了少年的脖子,贴了上去。将人同自己一路滚进绸缎之衾中,勾连款曲,撕轧缠绵……
那万魔窟的鬼名册只记录到这里。
竹简之外,看字之人已瞧得面红心跳,还要扮作凛然,“郎项逸和李檀儿都是人,没有提到狼妖啊?”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