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见,任凭他去。
他气喘吁吁跑上凉亭,就见李檀儿一身桃红衣衫,层层叠叠如春日还未绽放的桃花。白纱的裙摆上,绣着银线的璎珞纹饰,与姑娘手臂间缠绕的银丝白披帛遥相辉映,成为身上桃粉中的一抹亮色。
这一眼,郎项逸毕生难忘。他知道如今的他,是成不了她的唯一,可这十里长亭送别,却多少可见得,他又一些得到了她的偏爱。这一眼,可以让他在后来几经生死之间,帮自己挺过去,活着回来见她。
郎项逸冲着李檀儿笑,他告诉自己,她能来,就是得了她的心了,也许不多,但是,起码是有的。“我会活着回来的。”郎项逸道。
李檀儿笑了,眉眼间瞧不见什么多情之色,只是疏冷又媚惑,“路是你选的,自求多福吧。”
郎项逸没有了顾忌,此去前途未卜,这一见也许是生死之别,他鼓足了勇气,在众人面前一把扯李檀儿入怀,紧紧地抱住她,“你舍不得我。”
李檀儿没有推开他,一动不动由着他抱,近乎无情地说:“好似你更舍不得我。”
“是啊……”
“去吧。”李檀儿的话平淡至极,不动声色,却如命令。
郎项逸松开了她,望着她额间那红色的桂花花钿不再说话,他想记住她的脸,再多看几眼吧。
他在她额头花钿处落了一吻,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军队跑去。
这一遭,他又有些不同的领悟,她的心里有自己的,虽然只是一点点。
京城的初春极寒冷,可他脑海里只有那个穿着桃红长衫在十里长亭送他的姑娘。
远处寒山薄雾,此去长路漫漫,不知何年再见,可他无比清楚,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还会好好的回来,跨着战马,威风八面的回来。
因为眼下,他得了她的一点点心后,又想成为她心上那个唯一的人。
离开京城的第一年,郎项逸逃脱了几波来自李檀儿表哥张云生的追杀。
原因有二,一来即便是他从前只夜里去藿香院,天未亮就离开,他与李檀儿的事,好似保密得很,其实早就被李丞相撞破。李丞相思及女儿的名声,想将郎项逸支出去,寻个机会,让他战死沙场。
二来,她这表哥思慕她久已,一直没能成为她的闺中客,是以百般瞧不上郎项逸这个驯兽的下人。
第二年,他于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中逃命出来,成为五百人之长的牙将。
第三年,他驯兵有素,攻下一个城池,连升两级。
……
第六年,他成为大将军,与张云生平起平坐,老皇帝招将军归来,要于御林苑宴请武官。
也是在离开京城的第六年,衣锦还乡的郎项逸成为皇帝的宴上臣,在御林苑里,再见到他心上的姑娘。
御林苑里的李檀儿发髻高束,端坐在老皇帝的下座。
她远比从前瞧着稳重,一身枣红,显露出了从前没有的风韵。
郎项逸满脸欣喜地才要上去同她说话,就见有人跪拜李檀儿,还齐齐唤了句,“拜见李贵妃!”
他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整个宴席中的推杯换盏好似皆与他无关。他不懂,很不懂,她怎么就嫁人了呢?她那样高傲的人,怎么会给他人做妾呢?怎么会与众多旁的女人去争宠呢?
李檀儿一眼就认出了六年未见的情郎。她从小在权力场耳濡目染,怎么不晓得父亲当初同意放郎项逸出门的意思呢。那时候,她新鲜劲儿也差不多过了,她的男宠又岂止这一个?想着由他去,若是死在外面,岂不干净?
没想到他去了,还真如他所言,活着回来了。
夜里,又如六年前,夜深人静时,站在陌生将军府中的郎项逸,迎来了一身黑衣蒙面的李檀儿。
李檀儿站在郎项逸面前,摘了黑色面纱,“故人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郎项逸没说话,只冷笑了一声。
“哦,装不记得我。”李檀儿欲擒故纵道。
郎项逸眼中的不解早已化作愤怒,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冲进寝房里,抬脚踹上门,将人扔到床上,蛮横地把那些重重黑纱全部扯开!
他一言不发,如从前在战场上杀人一般,他只需征服、挞伐,只因他想赢。不管她如今是谁的女人,眼下,只能是他的,全身心地属于他一个人。
六年的等待与煎熬,尽在这一晚释放,他明明是恨的,怨的,想折磨她、想羞辱她,可却在两人还未登顶极乐时,哭出声来。“李檀儿,你这个人……狼心狗肺!”
李檀儿嫣然一笑,只凭他这个哭声,她就晓得,她想要的东西,又可以得手了。她声音娇媚,带着绕梁余音,勾着人心,“将军,还要我么?”
“你怎么可以……”郎项逸泣涕俱下,“那老皇帝比你爹还要年长许多,你图什么?”
“熬死他,我来当女皇啊。”李檀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说完又笑了,她抬手解开了他才除了一半的衣衫,“他要娶我,难道我不嫁么?再说了,这世间没有比他更厉害的男子了。”
“他有我厉害么?”郎项逸翻身而上,继续着。
“床上,自是没有你厉害……嗯……”李檀儿故作娇声艳语,“没有男人能比你让我舒服。”
明明是夸奖,可郎项逸听得出的只有耻辱,她曾经有过很多很多的男子,在他之后,这六年内,一定也有过更多的男子。
从前,他离开只为了能有机会成为她的唯一,没想到,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私奔吧,离开京城,离开玉门关,去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做对平凡夫妻。”
这话,早在六年前,头一遭入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