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初依然温软平和的声音让连春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抑制不住的流淌。
连春知道自己这副身子已经油尽灯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一睡不起。可她看着眼前越长大,长相越肖似其母的苏予初,完全放心不下,不知自己走后她该如何生存。
她知晓村内百姓良善,即使自己死后他们对予初也不会坐视不管,可这却并非长远之计。她也想过给苏予初许配一户好人家,可一想到她的身世又觉得无颜面对她的母亲,这才不禁泪流不止。
苏予初看着连春的这番模样,眼眶也有些湿润,于是连忙低下头隐藏起自己的神色,待酸涩过去,这才勉强扯起一抹笑容,用帕子给连春擦了擦眼角,状若轻松般开口道,
“娘不肯吃药身子如何能好,无需怕苦,女儿已经准备好蜜饯,娘乖乖喝药就能吃蜜饯了。”
一开始苏予初只叫连春姑姑,好几次差点被人听到露馅,还是等她懂事之后,在一个普通的夏夜,开口叫了连春第一声“娘”,让连春激动落泪。
而在那之后她便真的改口,仿佛自己真是连春的女儿一般。
果然当连春听到她这句话,便竭力止住了眼泪,连连称好,让苏予初终于把药喂了进去。
喝完药后连春体力不知便又昏睡过去,苏予初神色忧伤的看了半晌,最终锁上房门,独自去了不远处的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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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公子,此次我们出行目的并非玩乐,可公子怎得来了这种地势偏僻的地方。”
“偏僻不是正好,若不是苍竹,凭人力恐怕很难发现此地。”
遥宁村的山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两位身着锦衣的公子,其中一个身量稍矮,眉清目秀。
另外一个,一席月白锦袍,长身而立,面上俊美无暇,双眸深邃,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此刻他肩上立着一只纯白雪鹰,明明是极难驯服的猛兽,此时却乖顺的不成样子。
而且像是知道主人对它的夸赞,此刻它骄傲的扬起头颅,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这二人一鹰不论是穿着还是气度都与遥宁村格格不入,只能从言语推断出二人的主仆身份。
清秀的小随从对主子的话表示认可,转身见白鹰飞落地上,准备叼起一朵娇艳的花,他正想抢先一步摘下,不想却被一道女声打断,
“公子住手,这种花有毒,不可直接用手拿起!”
突然的发声让主仆二人都吓了一跳,这只叫苍竹的白鹰更是因受到惊吓做出攻击的姿势,主人出声后才渐渐收敛凶意,可目光仍停在来人身上。
这人正是打算来山脚处散心的苏予初。她刚走到这里就听见一声鸣叫,本想前来看个究竟,却见到两位陌生男子,其中一位正要伸手去摘“艳赤花”,便顾不得礼数连忙出声阻止。
艳赤花,花如其名,外表鲜红美艳,多生于土壤坚韧之地。
在苏予初六岁时,性子还没如此沉闷,和村里其他孩童到此处玩闹时觉得这花实在好看,便伸手将其摘下,打算带回去送给连春。
不料,还没等她们回去,小予初却突然倒地不起,连身上也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这可吓坏了身旁其他孩子,连忙哭喊着跑去找到大人。
等连春闻讯赶来见到她这般模样时,瞬间双腿瘫软,还以为她突染什么疾病,好在跟着前来的张嫂看出这是中了艳赤花的毒,赶忙给人送到了村里的大夫那,经过三天三夜的救治,才挽回了她的一条命。
可她的身子却也因此越来越差了。
后来她才得知,艳赤花的花瓣和根茎含有剧毒,不可与皮肤直接接触。如若实在想摘下观赏,只要用东西把其根茎包裹住再拿起便可。
看着这二位外来男子被自己出声惊到,苏予初原本有些羞意,可见到面前凶狠的白鹰后瞬间面色惨白,强撑着不让自己因双腿发软而瘫倒,而是从怀里拿出帕子小心的把花包起,摘下来递给了此刻目光有些戒备的小随从。
还不等他伸手,身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先他一步接了过去,但这人视线却未落在花上,而是用带着些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容貌比花还要娇艳的女子。
“二位若是远行客,可到村内暂歇。”
苏予初并未理会这个公子的目光,像是对这头白鹰仍有惧意,说完朝他们略微施礼便转身离开。
锦衣公子见她走远,把艳赤花凑在了眼前,半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原是世外桃源。”
话音刚落,原本娇艳的花朵被抖落在地,他抬脚朝着女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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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连春还未醒,苏予初便一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已经烂熟于心的书籍。
遥宁村位置偏僻,村里人大多没有什么读书习字的意识,苏予初仅有的几本,还是连春求着其他出村办事的人给她带回来的,她一直保存的很好,尽管内容已经倒背如流,可她看样子仍是看的十分入迷。
“娘,我怎看见两个外来人进了村长家,而且看样子很是有钱!”
“是吗?!莫不是村里孙屠户出去做生意的儿子回来了!我得去看看去!”
因着在院子里,隔壁张嫂母子的对话全传入苏予初耳中,也无人看到,她按着书页的手指暗自用起了力。
不到两刻钟,张嫂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哎呀!不是什么孙屠户的儿子,好像是外地人来咱们这游玩的,要到村长家借住几晚,看样子应该能给不少报酬!”
张嫂的大嗓门让苏予初把话听得一字不差,她低垂着眉眼看不出在想什么,这时屋内传来连春醒来的动静,她便小心的放好书进屋去了。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