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半旬,霞落月升。
坐落于上京城中东边的一处闹市方才徐徐点燃了入夜后的第一盏红灯。
华灯初上,清风浮动掀起阵阵波澜,无数燃着火光的花灯顺着溪流潺潺飘过石桥,沿着两岸喧闹的街市悠悠游荡。
许多姿态绽放耀眼夺目的花灯被堆积停靠在船埠隐晦的夹角里,俞积俞满,不多时,整条河水一脉挤满了娇羞欲语仿若美人的花海。
只有几盏零星并不起眼的正幽幽飘向连接城外的河畔中,直至在倒映着圆月的湖水中消失殆尽。
今日是靖国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许多官眷贵女,王公贵族,世家儿女竞相来拜花神,品茶果,许愿请神,与知心人互换信物,品茗插花。
为的不过求个心想事成。
夜市马车齐头并进,车架繁华竞相较艳,为诚心请愿,多数千金世子在此处下车,步履济济踏遍青苔古阶。
下处一片熙熙攘攘,隐隐退于暗处,只闻一声轻叹划破长空。
秦初栀背靠着银月,高坐在楼台之上。
初春夜里夹带着旧年的寒气,她穿得单薄些,殷红的锦织纱裙有深入浅,描绘着时宜的锦瑟祥案,相较寻常的世家千金不同,初栀素来简单。
许是幼时曾在南山习得几年的武学缘故,初栀不喜浮华,还远比一般人都要耐得住殷春的阴寒。
见周身越发阴暗,初栀这才吩咐人点了灯。
她不喜过亮,只让人燃了一盏。
烛下影被风轻轻波动,影子在地上四处游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初栀这才起身走向阅台。
阵阵夜风袭来,初栀黑发如墨被一节艳红的发带半扎起来随风而舞。
月下影格外照拂美人,只需稍稍微光,便能探清少女绝美清丽的妙容,不似寻常女子温婉的柳叶眉,反而是天生的勾人剑眉,眸色郎明活泼,鼻尖细腻如雪,衬得朱红般地樱唇格外耀眼。
她眉眼含笑,宛如乘风而来。
今日世家子弟齐聚在此不过是想求得寺里的福祉。
要说搁在平时是求也求不完,不过今日是花朝节,这头一份的福祉可谓是意义非凡。
据说若是谁能求得清远寺的第一支福祉,随身系在身上,日夜佩戴,今日过后便会心想事成,求得有缘人。
若是香油钱捐得越多,那么求得福祉的胜算就越大。
初栀笑看她们这些贵人拿着钱袋使劲往里砸,为了一个福祉吵得热火朝天,争得怒目圆睁。
都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骄子,心气一个比一个高,如今是谁都不肯谦让这独一份的名额。
银袋一袋一袋的往上加,争夺许久,直到蜀锦的钱袋溢出木箱,价格不知翻了多少倍,众人才渐渐发觉心有力而气不足。
初栀遥遥望向高台,春风染指眉梢,她面上溢满笑意。
眼眸渡过望台,明眼寻着是哪个冤大头做了这出头鸟。
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名雍容华贵金色长罗裙在人群中高高在上的妙龄女子身上。
初栀不改面色,这人她自然识得,这位正是国公府家的大小姐沈素婕。
于初栀而言,这身份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唯一让她过分偏心的是沈素婕是上京雅士殷筏的知己好友。
初栀本不打算与这群公子千金搅在一起趟这浑水,但谁让如今唯一的胜算在沈素婕手里呢,她还没那么大度,能够眼睁睁看着沈素婕拿到这第一份的福祉。
用脚想都能知道,沈素婕心中求地姻缘必定与殷筏有关。
她本不好与人争抢,但与殷筏有关初栀必定要挣。
见迟迟没有人再出手加价,眼看沈素婕笑意逐渐明朗,正要心满意足的拿下这份福祉。
初栀轻踩栅栏瞬间腾空而下,夜半树荫扶风沙沙作响风声尽起,她身轻如燕犹如伏夜单鹰无声落地。
“一千两。”
溪风刮过,那吊福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银票缓缓飘落在祈福箱上。
众人还未察觉,闻声后才发觉初栀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人群中央,她一身红装鲜衣怒马,踏月而来,福祉则在手中肆意晃荡。
还不等他们一群人议论,沈素婕先是脸色大变,初栀随手拿出的银票已经是她们刚才争夺许久的几倍。
她眉头紧蹙,不悦抬眼,却在看到初栀后忽然不以为然,嘴角浮上一抹别有意味的嘲讽。
她当是谁,原来是上京第一富户秦年的独女初栀。
秦家在京都虽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世家官爵,但却富可敌国,无人可及。
话说上京谁人不知初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又有谁不知她偏就是要不来一个男人的心。
初栀苦恋上京第一才子殷筏却被拒多年,这是整个京都人尽皆知的笑话,她如今这番种种,不过是又为在座的各位世家女子多添了一件闲暇品茶时谈笑的趣事罢了。
沈素婕虽饱读诗书,气质舒兰,但平日里骄纵灌了,性情是自小就被宠大的,见了初栀这个头号故人,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沈素婕目光轻挑,笑中夹杂着嘲讽:“没想到秦小姐今日不在自家府中寻人打架,偏跑到到这清远寺来撒野了。”
初栀与沈素婕算来也是旧相识,对于这般不痛不痒的问候,初栀不以为意:“今日日银没花完,我随便逛逛,方才我看沈小姐加了许久的价,莫不是银子不够,我这还多着呢,不知沈小姐可否需要?”
初栀话中尽是不屑,仿佛在说:没钱就滚。
沈素婕自是听出了初栀话里话外的意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