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时有了些睡意,还没睡多久就感觉身上一沉。我费尽地掰开双眼——一个小肉团子正压在我身上。
“姐姐,送我去幼儿园。”
一夜未眠的我难免有些起床气,一个翻身把她甩下去,“温棹颜!从我床上下去!”小肉团子噘着嘴老大不乐意,还想继续往我身上爬。
“棹棹!”我妈把她从我身上拎起来,“你姐姐刚回家呢你就折腾她,先让姐姐睡一天,明天再让她送你啊。”
我妹还不乐意,不断挣扎着,“要姐姐送嘛!要姐姐送!”我被她魔音灌耳是彻底睡不着了,一翻身坐起来对着她小屁股就是一脚,“再嚷嚷!”
我妹不吭声了,就干抱着我胳膊摇,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诶呀!送送送!自己穿衣服去。”看着小孩欢呼一声跑去自己拿鞋拿衣服,我目光幽怨地看向我妈,“她就是我睡懒觉最大的阻碍。”
“当初是谁非得要个老二?不是你啊?”我妈已经穿戴整齐准备上班去了,“你好好陪陪她吧,这三年都没怎么着家。”
送小孩去上学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温棹颜的幼儿园离小区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可硬生生让她给我走出了蛇形走位。小丫头片子不好弄的很,从来不让我牵着她的手,而是在以我为圆心,以五六米为半径的圆里活动。
“别跑了!给我看着车!”
“回来!温棹颜!!!别跑了!!!”
我越生气她闹得越欢,简直把讨人嫌发挥到了极致。
可算是把她拎在手里了,我揪着她耳朵威胁她,“你以后要是再这么跑我可就不送你了。”我妹压根就不怕我,冲着我“略略略”一阵,趁我不注意又跑了。
我“……”你大爷。
好不容易把她送到幼儿园门口,我把书包递给她,“自己去吧,我就不跟着你进去了。”我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折回身来,“认识教室吧?”
“认识认识!我都是大班的大孩子了。”颇为不服气似的,我妹还抬头白了我一眼,然后一边跟路过的同学打着招呼,一边头也不回地跑了进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鬼使神差般的,我没走,就这样有些恍惚地目送着她拐进了教学楼,想象着十一年前我妈是不是也带着这样一种怅然的感觉送我进校。
十一年前的我是不是也和现在的妹妹一样,无忧无虑的,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调皮捣蛋,然后再躲过大人的责罚。
我抬头望向天空,看着蓝天万里无云,看着年幼无知的孩子们在蓝天的映衬下蹦蹦跳跳地进校门。他们是上天最偏爱的存在,父母的羽翼为他们遮挡住了狂风暴雨,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他们只需要在阳光的照耀下尽情的生长,无需顾及那些在阴暗里肆意滋生的肮脏东西。
可这才是幼儿园而已。以后,他们会进入小学,进入初中,当他们离开了国家九年义务教育的庇护,会不会在这阴暗的世界里面变了心性。
就像我一样。
我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可众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可不可以用我半生风雨兼程,换取我妹一世平安无忧。
我虽不信鬼神不拜佛,但是我有我自己的信仰与神明。我只希望我可以兑现六年前我的承诺——护着她平安长大。因为她是我求着我爸妈送给我的十一岁生日礼物,是我拼了命都要守护的小孩。
我在幼儿园门口站立许久,直到彻底看不见我妹才掉头往家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猛地一动,我顿时头晕目眩,险些摔倒。
心脏跳动的极快,我扶着墙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祁晚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温颜,我给你联系好心理医生了,一会儿九点半去六医院,你记着拿上票,上午带你看了病,中午咱俩就不回家了,下午正好去看苏暮安的巡演。”
“行。”我略略停顿了一下,“六医院怎么走啊?”
“嘶——”祁晚倒抽一口凉气,哭笑不得,“大小姐,你都该成年了怎么还这么路痴啊?就丙稻市这么屁大点地方,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抱怨归抱怨,祁晚还是任劳任怨骑着小电驴来接我。
看着自家闺蜜顶着个大太阳向我疾驰而来,我搓了搓发凉的胳膊,把手心里的汗抹掉。
我劝我自己:温潇颜,你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你的嘛,所以为了这些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也要学会放下了。
去精神病医院看病的过程和普通医院也差不多,无非就是先挂号,再诊疗。
然后我就被一个大约四十岁的阿姨领进了一个类似于办公室的封闭空间。祁晚不放心,硬是跟着挤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很小,只在靠窗的位置放置了一张办公桌,靠墙处有一张单人沙发。办公桌上各种文件摆放整齐,看得出来那位阿姨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只是那粉刷在墙面的颜色我不喜欢,明晃晃的白,刺得人眼疼。
“来,坐。”阿姨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替我拉开办公桌侧手边的椅子,抬手指了指沙发示意祁晚,“家属可以坐那边。”
“我姓高,你叫我高医生或者小高阿姨都可以。”她声音温和,拉过我的手,“跟阿姨聊聊,为什么感觉压力大?”
我和她的目光对上,不到一秒又错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产生打退堂鼓的想法,是她的眼神过于锐利了吗?好似能洞察人心一样。
把遍体鳞伤的自己展露给一个陌生人太可怕了。这是我第一个想法。
于是我又开始不受控的东拉西扯。
所阐述的内容还是我高中三年所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