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样的大哥?他会发现我的异常吗?姜伯昌会认出我不是姜姬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完全脱离了自己时代的地方睡觉。她有些怏怏不安,随后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在床上翻了很久,姜环还是昏昏欲睡,最后闭上了眼。
“阿姜。”
有人唤她。
姜环很迷糊,全身涌入一种溺水感。她睁开双眼却看不清,四周一片朦胧,有流水声从身边穿过。
“阿姜,快走。”
“你是谁啊。”姜环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茫然的问。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姜环的脚像生根了一样,她继续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一道男声从姜环背后传来。
他说:“去找赢试,一定要去找他。”
“我去哪里找他?”姜环觉得这可能是扑街文给她的提示,她迫切想要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离开。
“他会来找你的。”那道声音说。
他会来找我?
赢试。
姜环脑子里不断浮现出画卷上赢试的模样,少年穿着金镶玉铠甲,□□黑色战马健壮。他拉弓搭箭,孔武有力,脸上是意气风发的英姿。画卷上赢试的模样却在脑海中愈发模糊。
“赢试……”姜环呢喃的念着。
她翻了个身,罗帐被风吹起。一道鬼影飘在床前,那道鬼影将罗帐掀起,自顾自坐在床边,月华如水浸入窗棂。
清冷的月光泄在那道鬼影身上,黑夜里他一倾身,露出一半浸在月光里的金镶玉铠甲。
鬼影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熟睡的姜环,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姜环的侧脸,将那一缕发撩过。
他倾身俯下,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姜环的额头上。
“只要你能活着,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漆黑的夜里,月华浸幕之下,一道身影相抵。
金镶玉在月光下发出盈盈寒光,鬼影的手想去握住姜环的手,却在触碰的那一瞬间穿透过去。
他看着自己在月光下半透明的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不知过了多久,风将罗帐吹落。
姜府夜间一阵骚动,椿月把姜环的屋子锁了起来。
越州城头的烽火连二连三点起,明亮的烽火泛着白烟冲向天空。
一队队士兵涌上城头,夜里的兵器泛起泠冽的寒光。
弓弩被抬上城头,朱红色的越字旗高高竖起,一夜之间插满了越州城头。
姜伯昌身披铠甲,立在城头。他身后披着白色麻衣,那一队队亲兵也都披着白色麻衣。而在他身前,一具金丝楠木棺椁打开棺盖。
里面躺着一个身穿白色铠甲,双手握剑的年轻男子。
姜伯昌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棺椁里的人。
半晌,他艰难开口:“我儿……何至于此。”
“府君,世子虽伤,可罪不至死。”姜伯昌身边的侍卫哀嚎道。“我与世子一起出生入死,世子的伤严不严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是雍君对不对?”姜伯昌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长风咆哮,城头上的越州旗翻滚涌动。
刺骨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姜伯昌的脸,没有人说话。
“合棺。”姜伯昌冷冽的目光看向越州城外的东北方向。
金丝楠木棺椁在寒风咆哮中合上。
姜伯昌撕了王都下的诏令,举起剑砍断了祁氏的白色大旗。白色旗帜如断了翅的蝴蝶,飘飘晃晃落下越州的城头,取而代之的是姜氏旗。
他转过身举起酒盏,厉声道:“这杯酒,为我被害死的儿子。”
酒盏里的酒被倾尽倒下,士兵们纷纷卸下祁氏的护臂。
第二杯酒落下。
“这杯酒,为了我们越州。”
“我儿为大雍征战数十年,却在王都被迫害,越州穷山恶水,朝廷却一再压迫。越州百姓颠沛流离,奸佞却横征暴敛,今天死的是我的儿子,明天就会是你们的父母兄弟。今夜我姜伯昌,反了。”
“反了,反了。”
士兵们高呼,兵器相击地面,凛凛寒光闪烁。
越州是大雍边缘苦寒之地,战乱生流民,这些士兵们跟着姜伯昌守了数十年的越州,朝廷不给粮,他们就自己种,朝廷不给钱,姜伯昌就节衣缩食。
现在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从王都回来后就抱病身亡,朝廷草草了事,还想让他女儿入王都。姜伯昌不是不是贩夫走卒,他是越州府君。
既然朝廷不管他们是死活,那么他们就自立为王。
他们要自己求活路。
一夜之间,越州举旗易帜,而此刻的姜环还在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