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以破风之势越过男子的耳侧，“咔！”的一声巨响，一条极长的纵缝在连理枝树干上爆裂开来。
男子双脚猛然停滞，气息带着肩背上下起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侧，刚碰到，便忍不住地“嘶”了一声，手上没有沾到血，可半张脸比划伤还要刺疼火辣——仅仅是被斧头上气息擦到而已。
“不要跑了。”
男子松开手，匕首掉落在地，“你就是天界战神。”
战神绕到男子的身前，取下千钧斧，两人直面相对。
高瘦纤长，黑衣更显瘦弱，脸颊微微向内凹陷，苍白地泛青，战神下意识怀疑他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吃饭，而最吸引她的是那双眼睛，如灰烬般沉静，不打算做任何挣扎，可再往深处，又有什么在不甘地翻滚涌动。在他脖颈处，刺刻着伞面与犬样的纹饰，是他隶属魔族内部的某势力的标志。
魔族内部势力纷繁，每个势力都有这自己的刺青标识。
瞟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她说：“你这就放弃了？”
“反抗不会改变结果，而且从魔界过来，我也挺累的，不想再跑了。”
“呵，你叫什么？”
“罗，就一个字。”
事情并没有像罗认为的那样发展，战神收起千钧斧，“我不会对没有战意的人出手。”当然，还因为这个魔族和他外表一样，实力极弱，除了腿脚还算挺快，其它对她构不成丝毫威胁——探兵被发现的风险极高，十出九亡，魔族只会选弱小的成员来完成这与送死无异的任务。
对于这一点，罗也不言自喻。
可他不知道，除这两点之外，战神还有一个很小的理由，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感觉，这个男子似乎和其他魔族有些不太一样。
坐在连理枝下，战神暗自感慨眼前的宏伟生机，她听说它是天界的第一棵树，全天界也唯有这一棵，它站在这里，将天魔两界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然而古老并没让连理枝变得珍惜，它蕴含的灵力不出色，也没有明显的入药冶炼的优势——不然它也不可能如此完整地生长至今，它唯一的能力，便是用于证明昭示两人的情谊——以前有一些仙子仙君，会偷偷跑来采集它用以向自己的心仪对象表白心意。
可战神很喜欢它，也觉得这仅有的作用也十分美好。
悉悉索索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欣赏，余光里，隔着数米之远的地方，罗也坐着，他不知何时从连理枝上切了一条软枝在手指折腾着，目光专注。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不走，她也只能继续待着。
“我还要等我的部下。”
是那些妖族，“能告诉我你们都查到什么了吗？”
“你可以选择重新动手。”
战神耸肩好笑，两句话说得是头也不抬，实力那么弱，脾气倒不小，不再多语。
沉默了好一会，罗开口唤她，“如果，他们还有机会回来，或者被活捉，你能给他们一次机会吗？”他停下手里的忙碌，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扔给战神，“他们被下了毒，这是解药。”
把解药随身带在身上？
“那你呢？”战神把药收好，“你身上也有毒吗？”
“……”罗沉默不语，并不打算回答，重新专注自己手上的活。
战神发现，他的手指修长骨感，上面布着新旧参半的伤口——竟弱小到连修复的能力都很勉强，而虎口和关节上厚重的茧子凸起，就像手指变了形，这种手在魔族当中非常常见，他们也以此作为自己英勇善战证明而感到荣誉，但眼前的这本该只知舞刀弄棒的一双手，摆弄起枝条来却出乎意料地灵巧。
她闲来无事时也玩过枝条，清楚那略带韧性的特性，徒手并不容易控制，可它落在罗的手中却似调皮的孩子被抓了把柄，乖顺听话。罗的动作不仅熟练，而且流畅，不消一会，一个可以戴在头上的花环便编好了。
左右歪头打量了几下，他似乎也觉有些单调，从怀里取出两朵只有拇指大小的花朵——花用法术细心保存，没有破损，花圈终于名副其实，小花其貌不扬，放在翠意盎然的花圈上却格外可爱。
战神看呆了，“这是什么花？”
转过头，战神的笑脸放大在眼前，彼此间陡然被缩短的距离吓了罗一跳，“我，咳咳……就是花而已……”他向旁侧挪动些许，“这种花生长在石缝里，从来没有谁给它取过名字。”魔界暗无天日，并不适合大部分植物的生长，这些花算是罕见的例外。
凑近的双眼亮晶晶地，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妥协地把花环递到对方手中。战神如获至宝。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这些，真厉害。”花环编得紧实细致，无需外物固定也能牢固不散，战神上下翻看，也顺不明白这其中的步骤。
罗愣在原地，又轻呵一笑，自嘲道：“没什么特别的，和制衣针线相比，这是最容易的。”
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战神半张着嘴巴，小小地“哇”了一声，她看向罗的衣服，因为是全黑，所以很多东西并不显眼，她很认真，才终于发现这件衣服的料子用得是数块布料拼在一起的杂布。
“虽然我不善于战斗，但能活一天是一天。”罗很早就看清自己即将面临的一切，就像那些花，它们对于魔族而言不过与随意丢弃的污秽一样，毫无价值。
“如果我能成为像你一样强大的存在……”魔族天性崇敬强者，感受缠绕在战神身上的深重煞气，如雷电刺地汗毛耸立，他不禁再一次暗叹她的美丽和强大。
强大……战神默然，她是天界最擅长战斗的一个，但除此之外，她会什么？或者说，若有一天，她的手里拿的不是千钧斧，而是其它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