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整座生尘堂的地底。跟外面的空气味道也不同,这底下是陈年的药酒气,陈旧的木头气,地底下的泥土气,不管怎么说,都比上头好闻多了。
疏桐紧张地看着对面檀奴向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她竟在这样的情况下觉到了一点点好笑。
他们两个,该是最不可能出声暴露的才对呢!
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给公主一行四个。
上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很低小:“他们肯定就在附近,那小夫妻是宰相家奴,前几个月郡主送亲的时候,那白花花的银子……满街可都看见了!”
显然,城破不足日,已经有身无分文又想保命的城民,开始以揭发他人、协助敌兵搜刮民财为业了。疏桐甚至觉出那声音的相熟,或许就是邻居街坊的大爷和他儿子,她奉送过羊肉汤的那家。也是可哀可恨。
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是为了活命不能做的呢?
“……”士兵粗鲁地推搡着,言语粗粝,且是北语,疏桐听不真切。
他们上楼去了。楼梯板子吃力地□□着。
他们是什么时候,怎么进城来的?疏桐想不明白,姑娘她要是在的话准就知道,可是她现在——她应该在北边的小平津关才对,可是前面……前面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京城里面会一夜之间出现那么多北赵兵啊?
渐渐的,那些说话的声音与“嘎吱嘎吱”的木板融为一体,这里响,那里响,一片一片,一阵一阵响,每响一处,都叫底下男男女女一哆嗦。
他们是异族人没错了,疏桐听说过——这几十天城里剩下来的人,没有多少吃的玩的,一般就成日闲聊,都跟伤兵打听消息——他们都知道这些士兵是如何对待被搜刮殆尽的男子,又是如何对待稍有些颜色的女人的。
疏桐自己虽不能说话,却句句都听在耳朵里。
可一定不能被发现了,要是他们被找出来——疏桐略动了动脖子看了眼附近可以用来了结的东西,实在不行,她看着康乐后面的土墙,她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可是公主她怎么办呢?她会被——
此刻,疏桐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她连害怕都只敢是凝滞无声。
这些人的恶,同她曾经所见识过的恶都不同,这是显而易见的。
突然,另一个声音尖叫起来。
“喊什么?人呢?人呢!”
“我说!我说——别杀我,别——”
一个人痛死的声音,刀子从肉里“哗啦”一下抽回,山石倾颓的声音,刀入鞘,尖锐,咕噜咕噜,好像地板上冒着大泡泡……
罅隙中,光渗着一滴一滴的猩红色的液体,正正好落到张嘴无声的疏桐的鼻尖,一滴,又一滴,她看不见,只看到对面檀奴逐渐瞪圆的眼睛,他不停地朝她做着嘘声,慌乱又无助。
靴声渐远,门板“啪”地一下拍上。
檀奴这才急急地喘气起来,缓了一会儿,他哑声跟她比划。
疏桐知道他意思,重重点了一下头。
“今夜就走,不能再待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