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下沉的夕光,映照在场内的千百宾客之内,但这一瞬间,所有人皆是身体紧绷,闭口不言。 他们不敢与正中央的这个少年道者对视,只感用余光偷偷瞥着场内的一切。 而与此同时,这些人无论或身居高位、或修为强横,心里也皆是浮起一股无法相信、难以言明的惊骇。 这个少年,便是传说中六大圣地之首,太上道的道主? 怎么会这般年轻?修为又何以这般强绝?! 传闻之中,太上道主不是个发须皆白的垂垂老者吗? “空定大师,您经年修持于大禅寺圣地,可曾见得太上道主真容?” 就在这时,站在大禅寺空定和尚旁边的一个富态中年男子,正运起神魂传音之力,悄声发问。 他一身淡金色绸缎,全身上下披金戴银,手上还拿着一个三尺大小的金算盘。 那算盘内的珠子滚动之间,似是不下几十斤重! 这是南州第一富商,钱百万! “阿弥陀佛,钱施主,老衲居大禅寺八十多载,有幸曾见过太上道主一面,不过太上道与我寺修持之法相异,走的乃是神魂鬼仙大道。鬼仙一成,堪称踏破生死之障,长生有望,许是道主已然转世,此时乃是其新一世的肉身罢了。” 空定见得钱百万发问,也是默然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动用了武道传音入秘回应。 可说着说着,他又皱起了眉头,似是在思索着眼前这少年道主的状态: “可即便鬼仙转世,神魂中的岁月痕迹亦不会消亡,怎的这道主无论眸光还是念头,皆是如此年轻?仿佛…仿佛从未转世,仅第一世身而已。” “从未转世?这是第一世?” 钱百万听着这大禅寺正宗的空定和尚开口,心里也是一跳。 他亦是修炼神魂大道,自然也能感受到场中那少年道主的神魂力量。 绝无可能是转世之身。 “莫非…” 两人突然对视一眼,似乎看出了端倪。 眼前这少年,莫非是新一任的太上道主! “不妨问问许公公。” 钱百万盯着场内依旧寂静无声的局面,眼珠连转。 他看向了人群后方的一个头戴高帽、面白无须、作宦官打扮的人,正欲心神传音之际,却见得对方微微点头。 同时之间,还有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缓缓传来: “咱家曾在太始山巅陪同圣上与太上道主茗茶论道,当时道主曾说过要寻得下一代新道主,传得衣钵。想必此人,便是太上道的新一代道主了。” 这声音同时传入钱百万和空定和尚的脑海之中,端的是无声无息,令人难以捉摸。 两人惊愕的同时,也不由暗自心惊,只道这大内第一太监,神魂修为竟如此之高,恐怕再进一步,便能瑧至鬼仙了。 “既然如此…新道主出山,我等看着便是。” 空定和尚默念了一句佛经,闭口不语。 而钱百万却捏着手中的金算盘,看着场内那少年道主,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双膝血肉模糊的周延亭,忽而寒光一闪。 他脑海中忽地想到五年前,自己那爱女钱瑰霞与其夫君在一次携手出游时、莫名失踪的事情。 仿佛一夜之间,便人间蒸发了一般,任他耗尽金银,都找不到一丝痕迹。 “周延亭…元门…” 钱百万看着站在那少年道主身边的柳梅芸与宋竹两人,感受着对方目光神色中毫不掩饰的凄厉与愤恨,仿佛联想到了什么,手掌霎时捏紧。 嘎吱! 那足足几十斤重的金算盘,被他一把捏碎。 “道主且慢!我钱某人有话要问问这元门门主!” 钱百万只觉越想越接近真实,脑海里瞬间将爱女的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他忽而踏出一步,走到了被段真面前,躬身沉音开口。 “你有何要问?” 场中间的段真挑了挑眉,看着这富态的中年男子,平静回应。 他的眼神径直看向钱百万周身,仿佛一团化不开的天意洪流,激得对方眼神都难以直视。 “道…主,恕钱某冒昧,我只是想问一问这周延亭,可曾是害了我爱女与其夫君一家的罪魁祸首!” 钱百万被段真那一道随意的目光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心绪难平之间,他还是沉声拱拳,切齿发问。 “嗯?” 而他的这一句问话,却是让段真闻言微微一顿。 而在近乎同时之间,他透过原始之光,深刻地感受到了此刻跪在脚下的周延亭,念头里霎时波动。 旋即,他缓缓抬起了手,散开了那压盖一切的神魂之力。 “看来,你的苦主并不只有宋竹一家啊。” 段真语气变得愈发冰冷,而他这突然之间的洒手,也让被重重压力碾压的周延亭身子一荡。 可下一瞬间,一旁等待的钱百万得了段真授意,便立马冲到了面前。 他一把抓起周延亭的脖子,语气里已是带上了些许绝望:“周老狗!我爱女一家,是不是被你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