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骁果然是极有天分的,应找个时候让他和阿兄认识。李意如由衷地称赞了他几句,那少年眉间得色愈盛,只是连日轮轴,手臂肌肉酸涩,说话间时不时要揉捏一番。
李意如注意道,便说,“是让你学枪,可也没让你要即刻学会呀,急于求成焉知不会事倍功半?营中训练这样繁忙,你都是什么时辰练枪的?”
徐骁轻笑,“有空就练,也没有规定,裴中郎很好说话,有时还借他那柄‘碧天’给我使,可惜他今日有事去了神邶营,否则可以拿他的枪练给你瞧瞧。”
他顿了顿,声线放得更低,“再说了,你那天说得那般郑重其事,让我务必好好练习,我怎能让你失望?”
战场小兵多用刀具,只有骑在马上的将领才能用到红缨枪,那夜在公主府外,她醉眼朦胧,话语间却那样笃定他迟早有一日要用到枪法。
蒙她信任,他怎能不勤加练习。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公主的人。
脸带得意之色的少年轻瞥那华服玉冠的幽州世子,不禁眉梢轻挑,萧且随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忙抬起双手将李宣宁的脑袋往这边一掰,“你看他!”
徐骁神色收敛得极快,少女被转过头时只瞧见他两眼放空,茫茫然问道,“我?我怎么啦?”
宣宁猛地摇头摆脱了萧且随的手掌,扬起腿飞了他一脚,“萧且随!!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少年“啊”了一声,神色痛苦地退了几步,半弓着背脊,捂住右腿,沮丧道,“谁动手动脚啊?你也不看看你今日穿的什么鞋,李宣宁!你想让我死就给个痛快,哎哟——我真是要痛死了。”
宣宁低头一看,为配今日这身新得的武服,她特意穿上了宝石软甲靴,鞋前三道荆棘状的尖刺,这样一脚下去,可不得疼死么。
眼见少年脸色苍白,鬓发也浸上冷汗,宣宁忙上前去看,他的袍衫上一道碎口,隐约可见白净的小腿肚上三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卫缺!”宣宁见不得这样又暗又稠的血,头晕目眩地把住卫缺及时递过来的手臂,她抬起手背遮住一只眼,吩咐着,“快,喊人来给阿随处理伤口。”
萧且随倏然定眸往徐骁那瞟过去一眼。
“我来吧。”徐骁应下这个暗示,上前几步,喊了一人去找营地大夫,他自己则将手臂递了过去,“世子,你的伤口流血不止,先去营帐里上点止血散,我能先给你处理。”
方才还是嚎叫的少年渐低了声响,他垂下的眉目冷凝,毫不犹豫地把住了那只手臂。
哨营帷幄尚算宽敞,毡席顶盖足有三十余尺高,里边陈设简单,外间立着两排武器架,一张草织行军榻背靠三牒君子木榧屏风,几张议会用的板椅错落在侧,左右空隙处以半旧布帘遮盖,隔出内间。
两个少年搀扶着坐下,徐骁瞥了一眼萧且随染红的袍角,欲起身去取药瓶,却不想那人的手臂却没有卸力。
徐骁转脸去看他,不知为何,甫一见着这玉冠锦衣的幽州世子,他就觉得两人肯定对付不上。具体哪里不顺眼,那倒是有些原因:世子和他模样有三分相似,莫非他就是宣宁口中的那个什么“宁望”?
真是稀奇了,徐骁想破脑袋就是想不明白,既然宁望对她如此重要,她又为何和那个荆西世子定亲?
“世子既然是有意让徐某进帷幄来叙话,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说吧,我先去给你拿些止血散。”他用上巧劲,很轻易挣开了萧且随。
徐骁垂首在一旁的军箱里翻找,忽一阵冷风侧近脖颈,多年对练的本能使然,他右手撑在地上用力一跃,翻身落地相对。
萧且随一招落空,握住手掌看着他熟悉的闪躲技巧,神情渐冷。柳无寄,你做的好事。
徐骁暗骂一声,这些公主世子怎么都喜欢从后头突然袭击?上回差点着了宣宁的道,这次又来?
对面这个眸中杀意沸然,出招便是致命拳的男人,哪里还有方才那个因为区区腿伤而嚎叫哭喊的纨绔模样?
他为什么要忽然出手?
可徐骁没有太多思考的机会,深邃的眸子短暂地审视之后,对面的人就再次出手。
他越接招越觉得惊诧,萧且随的招式路法甚是考究,眼中寒霜横生,好似和他仇深如海,可出拳下掌气力轻飘,避开地上所有物品,且专往腋角、腿窝等不留痕迹的地方招呼,徐骁想躲,可萧且随仿佛早知道徐骁要怎么出招一般,总是快他一步。
“你究竟想做什么?”徐骁剑眉紧蹙,挡下几招,气喘吁吁地扶在冰冷的兵器架上。
那世子却就好似被这句话问住了,眼中逐渐露出迷茫之色,喃喃重复了一次,“我究竟想做什么?”
是啊,他究竟想做什么,从徐骁出的第一招开始,他便认出此人必是出自柳无寄的亲授,再观他右手手背那一道旧疤,萧且随已可以笃定他的身份。
这么多年以来,柳无寄都一直瞒着他,萧叙还活着,就在他眼前,还成了李宣宁的门客。
萧叙自出生,就抢走了父亲所有的关注,就连喜爱冷虐的母亲也对他失了不少兴味。
他抢走一切也就算了,现下连那声“李宣宁”也要和他争。
萧且随从未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一无所有。
他想起李宣宁望着徐骁时欣慰又专注的眼神,突感意兴阑珊。长腿一伸,他颓然坐在了行军榻上,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竟又开始发号施令,“罢了,你先来给我处理伤口吧,血快流干了。”
徐骁:“……”
一个两个都有病还是怎么的!一个脑子有病的宣宁还不够吗,这个世子也是疯的!
他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