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灼眼的日光照进廊边水亭,青色袍衫的少年颓坐边栏,平时里的风姿清雅已然维持不住,与他对谈的儿郎见他意兴阑珊,讪讪离去,摇着头低声与旁人说道,“那厮还没当上驸马爷呢,这就瞧不起咱们几个了,爱搭不理的,什么东西!”
“就是!”
众人散去,火红的石榴裙摆摇动到他眼前,长平俯下腰好笑地看着满面寒霜的楚郢,低声道,“怎么,舍不得?”
“没有。”
珠珠…她本该是他的女人。可与宣宁形影不离的那个长卫,今日却一直跟在福康附近,长平没有设局骗他,宣宁果然与他有了异心,想起这些日子她的冷淡,都是自三月初九那日在路上遇见过萧且随起。
萧且随…楚郢攥紧了杯盏,恨恨地咬了咬牙。
引萧且随往静听院的命令是他亲自下的,可一想到他们现下的场景,心脏还是像被利刀紧攥一般鲜血淋漓,他喉咙滚动一回,试图将脑子里那些旖旎的画面尽数驱赶。
“你做这幅如丧考批的模样做什么?”长平驱了侍女去一旁守着,笑道,“楚郢,你是狠得下心肠的,做大事的人,何必拘泥这些情情爱爱,天下美人如云,只要你权势在握,要什么会得不到?就算到时候把宣宁抢回来,也未尝不可啊?”
“好了,差不多是收网的时刻,咱们同去看看这场好戏。”
楚郢哼笑一声,将手中杯盏举起一饮而尽,辛辣的烈酒从喉口奔腾滚落,他一揩嘴角,冷冷地看了长平一眼,广袖轻晃,琉璃杯粉碎而散。
潜在一旁的小侍女见到这约定好的一幕,暗自点头。喧闹的宴会倏然响起尖锐的惊叫,兵荒马乱的院中人人吃惊对望。
“来人啊!有刺客——”
——
窗牍边透着一丝薄光,昏暗的内室热气攀升。
柔若无骨的少女倾倒在榧板之上,残碎的轻容纱幔绕住她嫩白的脖颈,乌黑的发半披在玲珑的脊线,裹在雪白里衫下的婀娜是少年从未见过的风景。她眉头轻蹙,用一双波光粼粼的湿眸看过来。
他转开了脸不敢看她,那可是李宣宁啊,他不能、千万不能做这错事。
萧且随耳边轰鸣一片,蝉鸣、刀剑、洪流,各式各样的杂音喧嚣吵闹,他捂住剧痛的脑袋,用尽全力想保持着仅存的理智。可思想和身体似乎割裂在两个维度,他愈是想隐忍,那嚣张的炙热就愈是恣肆。
他的双眼有了自己的主意,久久流连在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她倒在地上的模样看起来那样脆弱娇媚,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黄莺,似乎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将她放在掌中肆意娇怜。
该死!他扶在桌角的手狠狠一按,霎时灰尘弥漫,石块轰然倒塌。
宣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桌案可是一整块飞角石凿成的,用锤击都得三人合力才敲得动,他怎有这样大的力气!
不对!为何萧且随不来扶她,反而要和她的桌案过不去?!
“过来!”骄矜的少女颐指气使,“把我扶起来呀!”
萧且随却垂着眼睛,一手按在墙面一言不发,宣宁盯着他的手,心中突然一提,问道,“你不会还想把这墙也拆了吧?这要是打碎了只怕屋子也要垮了,萧且随!你三更半夜跑到我屋子里来,就是想拆东西?!”
宣宁并非万事不懂,只是她不觉得和萧且随独处会有什么不堪的后果,毕竟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也许在她心中,他和阿兄也没什么两样。
“不是三更半夜…”少年嗓音低哑到几乎失声,“你的长卫呢?”
“我…”宣宁喊了卫缺和卫钺去盯着福康,方才头晕,只以为是醉酒,喊了青衣们送回来,接着她就莫名睡着了,直至他来。
小娘子欲言又止,可萧且随好似没耐心再等,只说道,“门从外面锁住了,我攀窗户出去。”
宣宁:“……”你倒是先把我扶起来啊!轻容纱都快把她勒死了啊!
萧且随看着她越来越红的小脸,总算良心发现,一步一顿地走过来,快走到她面前,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合上眼。”
“什么?”
他不愿她看见他这幅样子,可这叫他如何解释,翻滚的意欲几乎湮没了神智,少年徒然提高了嗓音,“合上眼睛,否则我不会帮你!”
宣宁何曾听过萧且随这样与她说话,委屈的泪水知怎么的就漫上来,她眼间微红,却连拭泪的力气也无,她嘀咕道,“你凶什么!我都这样惨了,你都不来帮帮我,那你帮我喊个人进来!”
萧且随无奈闭眼,“外边没有你的人,我们中计了,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他一手在自己腿上狠掐一把,一面又去揉酸痛不已的眼睛,憋着气说道,“有人算计你我,若是我猜想的不错,他是想毁了你的名声,顺势挑拨幽州与你阿兄的关系。”
下药之人如此歹毒,为离间他与承江王,竟要让李宣宁在完全清醒却又无力反抗的情形下生受这罪恶,他绝对不能这般伤害于她。
宣宁“啊”了一声,终于察觉到少年沙哑的嗓音与浑浊的眸色,她仔细去看他赤红的眼睛,绯红染在白皙的肤色,将他本就艳丽的姿仪称出妖冶的美感,他的目光专注得像潜伏的狼,被他盯着,好似落入了危险的征象,随时要被咬住脖颈,沦为拆吃入腹的猎物。
宣宁后知后觉地感觉心惊肉跳,想起前世福康之死,她咽了咽口水,问道,“阿随,你…刚才对我举着琉璃碎,你是想做什么?”
他又搓了一下眼睛,勉强笑了一声,“有人想毁我的清白,我当然要与她拼个玉碎瓦全!好了,这里不便多留,我先帮你把纱解开,出去后立即找人过来扶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