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尤其漫长,嘶吼尖叫,绝望求饶,血迹喷洒,这种声音在雲城中从未停下一刻。
为了弥补内心的空缺,鸣辛真的屠了整个雲城。
天初晴,除他之外,城中再无一个活人,就连一个会动的生物都没有。
雲城多年平静,一夜之间却尸身遍地,温热血水融化层层积雪,各个角落都被漂浮的恶灵环绕,再也不是从前的宁静祥和之地了。
曾经,雲慕的牺牲可防外人入侵,护卫雲城多年,却最终没能防住城内的恶鬼。
鸣辛已杀得双目血红,每次动手之时都非常干净利落,人命在他眼里就如草芥,一剑除了根蒂,毫无感觉。他将这些人的魂变成了自己剑身中的恶灵,让他们永驻于冰凉世界,听从他的指挥。
后来,他独坐在殿中,虽没人对他俯首称臣,可他已是这城中唯一的王。
杀人无数,鸣辛已经偿其大欲,本该满足,可内心深处却从未被这杀戮时间填满过。
那颗丹药破碎,满腔野心无法被满足,而她,也在他的眼前烟消云散。
临消失之际,她全程背对着他,直到最后也还是没给他一个眼神。
最后,她只留给他了一句话,毫无感情,平淡似水:“若你还有一点点良心,放了城中人。”
鸣辛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看她由上到下幻化成烟,如同云散过程,毫无痕迹地彻底消失。
在那刻,他是痛的。
为了那颗追求许久的灵丹,可也是为了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若你现在把里面的东西递到我手上,那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放了你们。”
他哄骗她多年,可这句话,他真的不是骗她的。
如果,我如愿得到了这颗灵丹,那我真的会考虑放过你,放过这座城。
他孤独处于世上,坐在空荡的殿中,眉眼微垂,嘴角没有喜悦之意,内心也从此后多了个缺口,那是无论什么东西都填补不了的。偶尔,在深夜闭上眼却不能入睡之际,他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那些画面。
记得那时,鸣辛刚来殿中不久,在一次弟子之间互相切磋之时,他被其中一位弟子一招击倒。不能使用内心那股邪恶力量的他本就是一个废物,佩剑如同废铁,连旁人的一击都抵挡不了。
在其他人没忍住偷笑或议论时,是她走到了他的身边,蹲在他身前,安抚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她那总是清冷的眉眼却在那时透露出来了温和,嘴角也有了些弯弯幅度。这些刻意表情的出现都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安慰他,维护他那份无人明白的超强自尊心。
“没关系的。”她右手搭在他肩膀处,轻言细语,温情脉脉道:“你刚来,还不太能适应,以后就会慢慢好的。”
他被她拉起来,拉出那禁闭的空间。
后来,在她悉心教导他时,他时刻低着头,平静道:“我很差,没有天赋,学不会的。”
“没人有资格认为你差,只有你自己会这样认为。”
如此类似的话,凝然不知道对鸣辛说过多少次,而每当有人私下嘲笑或议论他时,她都会去警告那些人,所以,后来便没有弟子再敢当面说他一句。可能也正是因为她如此的鼓励和维护,他才可以忍受其他人这么多年,才可以在这城中甘愿潜伏了一年又一年,甚至……不知不觉地变得有些安于现状。
当然,凝然的相信和关心给错了人,可那却成为了魔鬼唯一的脆弱之地。
如今,他逼死了她,让她同那颗灵丹和这座城一起陨灭。
令鸣辛动摇的唯一可能已经消失,那么,其他人便什么都不是了。从此之后,他成为了真正心狠手辣,惨无人道的魔鬼。
“就是这样,曾经八大城之一的雲城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如今的穹婪之境。”
济宁的话语清晰,将曾经的雲城故事描述得很是细致清楚,也终于为徐笙宁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是个漫长又悲伤的故事,徐笙宁久久都没能从那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淡淡道:“所以,是鸣辛逼死了自己的师父,将曾经的雲城更名为穹婪之境。”
济宁看着的是无边无际,碧空如洗的天空。其实,每当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总是会为从前人的无力和牺牲感到惋惜。他低头后说道:“或许,他犹豫过,但野心大过一切,他还是没有为了那一点感情而改变。”
他继续说道:“后来,鸣辛与那时幻灭城的城主勾结,他们把无数活人变成恶灵,再用那恶灵与一种毒结合,炼成的便是我们现在遇到的那些东西。”他侧目看她,轻缓道:“那解药是幻灭城与穹婪之境的交易,幻灭城提供毒给鸣辛,而所得的解药尽数都在幻灭城中,在穹婪之境那里都找不到一粒,这也是为什么师父说无药可解的原因。”
那毒的解药全在幻灭城中,那便和这世上无药可救没什么差别了。
所以,他为什么会把这解药给我?
听完这解药的来历后,徐笙宁此刻更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看徐笙宁此时皱眉思考的模样,济宁也明白她心中对这件事很是疑惑。
“笙宁,你仔细想想,的确没有在以前见过给你解药的那个幻灭人吗?”济宁生怕徐笙宁会多心,所以询问得十分小心,补充道:“因为这解药在幻灭城多年,从未有人见过,可是,那个人如今却把它就这么给你了,实在是让人很费解。”
“他给了你几颗?据我所知,这解药绝对不会超过十颗。”
那剧毒都是有数的,这些年穹婪之境很少使用,就是因为它珍贵异常,不到紧急时刻肯定不会轻易用它。因此,它的解药应该是更加不可多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