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漆,无星无月。
夜风透着料峭春寒,不断从窗户的缝隙中鼓入,吹得姜绫将斗篷愈加裹紧了些。
傲世山庄庄主项临渊原本要来畅心阁,与他的“贤侄”叶无烬和林宣叙旧,却在酒菜上桌后说有急事,让他的两名亲传弟子代他宴客。
这两名亲传弟子章枫、孙煜焓皆二十出头,与他们三人年纪相仿,而且,叶无烬和林宣曾与他俩打过交道,算是熟识。
可吃饭饮酒时,不见他俩有半分热络。
叶无烬性子偏冷,倒也无所谓,与章枫和孙煜焓礼貌性地碰了几杯后,便自顾自喝酒吃菜。
可林宣是爱社交的,哪里甘心在傲世山庄屡屡碰壁?
他笑着与坐在他身侧的孙煜焓把酒言谈,说起之前在妖界遇到的趣事,可孙煜焓始终面无表情,宛若木偶。
“哦。”“是吗?”“有趣。”
不论林宣说什么,章枫和孙煜焓都在这三个词之间来回切换。
姜绫只吃菜看着,心里却低估:读书人有书呆子,难不成,习武修行之人还有武呆子?
酒过三巡,项临渊终于姗姗来迟。
章枫和孙煜焓见庄主到来,急忙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师父。”
这两人身高相貌不同,可动作却出奇地一致,不论从什么角度看,姿势、表情都一模一样。好似所有的规矩、该有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刻在他们骨子里。
令见者不由感叹:傲世山庄,名不虚传。
项临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细看这名声响彻九州大陆的傲世山庄庄主,棱角分明的脸上,愁色与疲态比两个时辰前更添了几分。
“今日急事一件接一件,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我先敬三位一杯。”项临渊举杯一饮而尽。
叶无烬、林宣和姜绫也举杯饮尽:“庄主言重了。”
许是因为交情不浅,叶无烬见项临渊放下酒杯后轻叹了口气,便直接问道:“庄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项临渊看着他,欲言又止,指尖轻叩桌面,思忖许久,才终于开口说:“确有难事……我曾想过要请贤侄帮忙,只是……”
这回,他右手紧捏着酒杯,重重地叹气:“着实难以启齿啊。”
庄主如此,反而引起了姜绫、叶无烬和林宣的好奇心。
三人正襟危坐,相视一眼后,叶无烬开口道:“庄主但说无妨。”
庄主似是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说道:“犬子被劫走了。”
晚饭前,在偏厅闲聊时,姜绫听林宣说过,项云笙是傲世山庄庄主项临渊唯一的孩子,至今不过五六个月的男婴,因是老来得子,所以备受庄主宠爱。
谁会如此大胆,敢劫走傲世山庄庄主的爱子?
叶无烬提出了这个疑问:“庄主可知是被谁劫走的?”
项临渊缓缓合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鬼宅的阴阳师。”
姜绫:“……”这么巧?
叶无烬故作无知:“鬼宅的阴阳师?”
项临渊以为他们三人都不知道傲世山庄与鬼宅的联系,便简单地做了介绍。大致与林宣打听到的一样,只不过隐去了阴阳师是因炼制“徊”而遭天谴一事。
“这件事实在有碍我们山庄颜面,”项临渊嗓音沙哑,急促道,“堂堂庄主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这若是传扬出去,该让多少武林中人耻笑……”
“我们定会尽力帮忙。只是,鬼宅的阴阳师为何要劫走项云笙?”叶无烬问道。
“我也不知道。”
项临渊无力地摇了摇头,说道:“四日前,夫人正哄笙儿午睡,不料门窗忽开,她闻到一阵奇异的幽香后便全身酥麻无力,昏厥前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待她醒来时,笙儿已经不见了。守房门的弟子们从那时起昏迷至今。
“昨夜,我想去鬼宅求问笙儿下落,无奈密道已被封死,无法进入。可想而知,笙儿必是被掳去鬼宅了!那些阴阳师最近总与我谈条件,我不答应,就用笙儿的命来威胁我!”
正说着,庄主满脸怒气,猛地攥紧拳头,手指关节被握得发白,又道:“原本我想直接闯入鬼宅,救出笙儿,却发现密道尽头被布下禁制,我和本门弟子全都无法进入鬼宅!”
如此,确实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
项临渊看向面前的三人,用近乎请求的语气问道:“你们可否愿意帮忙救出笙儿?我定有重谢!”
叶无烬、林宣和姜绫纷纷道:“我们愿意。”
庄主似是松了口气,又道:“按理说,通往鬼宅的密道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但事关笙儿的性命……”
“庄主放心,我们绝不会对外透露半字。”叶无烬道。
项临渊疲惫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那我先谢过三位了。晚上鬼宅阴气重,对你们不利,待明天天亮,我带你们进入密道。”
“好。”
庄主夫人曾在叶无烬年幼时给过许多帮助,他关心道:“项夫人情况可还好?”
项临渊摇了摇头:“以夫人的性格,知道你来定会相见,只是笙儿被劫走后,她便重病不起。为免令夫人情绪波动,除了贴身侍女以外,谁都不便见。”
叶无烬猜项夫人定是伤心过度导致的,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恰时,虚掩着的窗外,有一道白影飘过。细微的动静,与秋叶落地无异,但还是引起了姜绫的注意。
她忍不住朝那扇窗外看。
项临渊也发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