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三十一年,冬,天大寒,鹅毛飞雪落落而下,本该雪白的天地却被劈天盖地的红绸覆盖,阖宫上下却是忙忙碌碌,四周宫女来来往往,皆是低头噤声,面带着恰到好处的喜色和红润,连脸上的红晕都刻画的规规矩矩,今日的紫禁城异常的热闹。
这个时候,恐怕只有长门宫闭门不出了,当然,废后是没有资格参与新后的封后大典的,连行走的宫婢走过这边都默默的加快了步伐,这个宫里,所有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没有人会对没有权势的人谄媚低头,但是这个废后却是大有来历。
此时,贤妃宫里,婢子彩云正帮着贤妃娘娘整理今日大典穿的礼服。
“娘娘可有不适之处,婢子再帮您调试调试。”
贤妃位居四妃,倒不是有多受宠,只是母家家里是兵部尚书,家兄更是本朝探花郎,贤妃娘娘也是出了名的和善,皇上自是敬重。
“再有不适之处也不会有了。”贤妃长相不出众,但是也是清秀温婉的佳人,端庄大气,在宫中也是甚得人心,在那位萧皇后入宫之前,已经成为大家心目中皇后的不二之选。
“长门宫那位如何了。”贤妃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是老样子,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彩云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性子都被磨砺下去了,难得啊难得,倒是可怜了。”贤妃低头轻笑了一声,心中却是有着凄凉之感。陆沉月此等家世显赫之人,也是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怪不得皇帝这次立了个歌妓做皇后呢。
“娘娘心善。”彩云不敢多言,也许封一个歌妓做皇后贤妃娘娘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哪是心善,倒是想起了以前初入宫的时候。”贤妃神情恍惚了一下,她还记得,尘封的记忆似乎一切都是灰白色的,捧高踩低的奴才,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繁琐扰人的规矩,这是她的命,她认了,为父兄争前程,为家族争荣耀,是一个新晋世家贵女最普通又最不普通的命运了。但,在那个灰白的记忆里,那个红衣女子像火一样热烈,能把灰白的记忆焚烧殆尽的烈焰,那个女子不像世家贵女一般谨小慎微,恭谦礼让,反倒是恣意流淌,仿若春花灿烂之秋月一般,就连那个顶峰之上的帝王,也会在她面前泄露情绪。她太强势了,也太爱那个不该爱的人了,再怎么骄傲的玫瑰经过风吹雨打也会凋零,败落,更何况,皇帝剪下了她的枝叶,拔掉了她的刺,父兄下狱,母亲病死,她仍然记得那天,那个废后的诏书让千疮百孔的她的脸色更加灰败。
说实话,贤妃作为一个女人,都是忍不住恻隐的,也许皇帝也是吧,除了宫门落锁,她的吃穿用度虽说不如皇后,但也是按妃嫔的规格照发的,没有哪个嫔妃被废后能有这样的待遇,起初大家不过认为这是帝王的施舍,过几日便忘了,毕竟,任谁十年夫妻也是有点情谊在的,更何况那个时候皇帝那么宠爱还是静嫔的萧嬿。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有一个不长眼的太监,简直是蠢之又蠢,他以为废后命运到了头,竟敢随意欺辱。那日深夜,不知怎么的,陛下途经长门宫,听到了废后的呼救。
那一夜,值班侍卫和宫女太监全部斩首,血液粘腻着宫墙,颜色更加血红,那个太监更是效仿前朝吕后,断四肢,熏耳鼻,诛九族。
从此以后,宫婢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多做一步少做一步。但是帝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走吧。”贤妃面上扬起微笑,“时辰也不早了。”也亏得萧嬿,虽然出身歌妓,但是兄弟是个争气的,打了胜仗回来。
近年皇上励精图治,扫清六合,大汉军队强悍,外族极少不从,但是一些南蛮子匈奴茹毛饮血,凶煞的很,不肯归顺,甚至联合羌族,羯部,班赫对大汉边境多加骚扰,萧嬿之弟萧策受朝廷之命歼灭乱族,一开始,大家不对这个十九岁的少年有信心,但是,萧策彷佛是天生的将领,英勇无比,功盖四方,一举屠灭羌族,斩获匈奴首领首级,仅用三万兵力大破敌军十万,班师回朝。
此后,前程似锦,风光无限。
皇帝曾问:“爱卿勇猛,可有所愿。”
萧策少年之人,却是个忠肝义胆,不羡名利之人,只求一件事。
“只愿阿姊在宫中平安顺遂,心满意足。”
皇帝大喜,当即封萧策为镖旗将军,获封冠军侯。
此时此刻,封后大典。
皇帝李琛言在勤政殿内,身上是繁复错杂的礼服,华美庄重,即使头戴帝王冠冕,身姿依然挺拔,岁月白驹过隙,此时的帝王不过而立之年,岁月在他脸上不过是点缀的雕刻,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俊眼修眉,目光凌厉,虽然俊朗,但是帝王之气的威压让人不敢逼视。
这是他第二次穿这个衣服,第一次,还是和沉月。
恍惚之间,他又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红衣悄然,巧笑嫣然的美丽女人,年少之时,皇子纷争,他母妃的家族并不强大,是他的沉月,给了他底气和未来。
这个皇帝,不是谁有能力谁做的,而是谁娶了沉月谁做。
陆沉月。
小时候,母亲就告诉他,一定要讨得昭明郡主陆沉月的喜欢,他是皇子,但并不受宠,他的母妃也是那种不温不火,他的皇兄李修言更得父皇欢心,李修言的母妃更是得宠的妙夫人,但我们这些皇子所有的恩宠都比不上一个人,那就是昭明郡主陆沉月。
太皇太后,也就是他的皇祖母,子嗣凋零,只有一儿一女,他的父皇和长昭大长公主,长昭大长公主深受太皇太后喜爱,他的父皇也非常敬重亲爱这个唯一的姐姐,更何况,大长公主嫁给了开国功臣陆军做嫡妻,生了两个儿子,最后才得了一个女儿,大长公主更是当命根子一样疼着宠着,他的父皇对这个唯一得外甥女更是宠爱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