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听萝现在说不上好。
她的脑子似乎出了问题,晕倒前两人模糊的语句与混乱的记忆在脑子里混乱交织,简直比被拆散的毛线团还乱。
而她也清楚知道,毒又发作了。
瘦弱的手指摁在竹木桌上有些发白,昏沉的眼皮止不住地向下垂着,身体几近于虚脱无礼。
到底是谁抹的毒设计她!她在心里咆哮,要是让她抓住人就让他也尝尝这被毒药折磨的感觉。
窗棱上干干净净,窗户半敞向外去,阳光就那么不吝啬地撒了进来,屋子下面装饰了不少的话鲜花,仔细看各个品种都不一样。
但床上面色发红,捂着额头几发狂的人完全顾不上这些,身体上痛感的折磨被神经细胞放大了不几倍,瞬息的痛彻让她无意识抓紧了头发,一下也扯到了头皮。
痛,太痛了,像是整个人的身体被打碎重新组装了一样。
竹叶暗纹云鹤缀金被的被角因为她过于用力捏起了好几道褶皱,小小一点衾被角搭在她腿上,左手做支撑抓着床头的竹竿,让她能不摔下去。
不过多时,一人推门而入,步调不疾不徐,一身青灰色衣衫下摆是云锦水纹,不算亮眼的颜色就那么闯进了自己的视野内。
他似乎端着什么,汤药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就漫到她鼻尖,无论再怎么摇头也挥之不去。
赵蝉看她不断摇头,似乎想躲开什么,但奈何汤药那苦味是无形的,无论她再怎么躲也无法避开。
“喝药吧,喝了药就好了。”
将药碗递过去,味道一下子更冲了些。
宁听萝不接,强撑着念头把头扭了过去。
见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喝,赵蝉索性就把汤药搁置一旁,俯身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问她:“为何不喝?都病成这样了。”
“那找公子不如先告诉我,”她捂着胸口,对他的关心漠然视之:“为何我会在你这儿?”
赵蝉一怔,眼睛看见女孩浸着泪花的目光,心中不由得笑了起来。
还挺谨慎。
“我下山买些草药,遇到了那些劫持你的人,好不容易认出你后才将你救下。”他坐在宁听萝身旁,歪头去看她苍白的脸色:“宁姑娘总是要喝药的,不然这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
“病?你怎么知道我这是病。”
“嗯?不是病么?”赵蝉从袖中抓了两颗糖块,递到她手中:“看姑娘这模样,我以为姑娘是伤寒,大夫说一直发热。”
宁听萝仰头,目光与他撞在一起,她能清楚地看到赵蝉眼中的疑惑与茫然,直白的目光就这么打在她身上,好似在说她之前的猜测都是无用的。
许是毒发,惹得她烦躁,宁听萝莫名有些不甘心。
她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
她问:”你就如此肯定我是伤寒,而不是别的什么?”
赵蝉失笑,将糖块放在她手里:“不是伤寒还能是什么?”
随后又说:“汤药苦,姑娘就着糖块吧。”
呼吸越发困难,她现在脑子里已经不止是纯粹的混沌,还有隐约的幻听,感觉全世界都在耳边说话,吵的她想要锤头。
而赵蝉又在一边好言相劝,两种声音在她闹钟交错交织,杂乱缠在一起理不清那个是哪个。
“姑娘……喝药,宁姑娘?”
“糖块……化了,快些……”
烦,好烦。
她悠地拽住赵蝉的袖子,闭着眼睛咬牙切齿:“把汤药给我,你出去。”
青衣青年一顿,端起汤碗递到他伸过来的手上,拿苍白的手指映在他眼底,看不到任何怜惜,嘴上却依旧温柔:“姑娘不急,慢慢喝,别呛着了。”
说吧,起身依她的意思离开。
途中侧目回头,看到宁听萝独自与那晚快要凉了的苦药做对抗,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真是个好骗的小姑娘。
他背着手,唇角勾起一个浅笑,依旧是那副温润柔弱的模样,不过眼中缺了些温度,门外的黑衣人人看他这模样立马躬身,恭敬道:
“公子,人没抓到。”
他从门外的木桌上捡起自己放的木简,伸手扶去上面的灰尘,听着这人接下来的话。
待人话毕,他才慢慢开口,颇有趣味地问他:“你觉得他会来么?我可是留了地方的。”
“不过也不一定,他这人随心,想法变得也快,还真不一定会来。”
黑衣人垂首不敢答,等到赵蝉一脸笑意问他“你觉得呢”的时候,他才颤颤巍巍回道:“会吧,那位公子或许正气急败坏。”
“气急败坏么?”赵蝉抬头望天空,青衣在植物中很容易就融成了一个颜色:“我从未见过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过这点小事还不会让他这样。”
黑衣人跟在他身后,将身上的信纸掏出来递给他,有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真给那姑娘用了解药?”
赵蝉接过,闻言瞥了一眼,情绪淡淡:“嗯,有什么问题?”
“您不怕那姑娘好了以后就逃走?到时候……”
他打开信纸的手停下,抬眸冷冷凝视黑衣人,眼中划过一丝不耐:“我自由决策,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黑衣人忽然慌了,就这么朝他跪了下去,肩膀颤抖,言语慌乱:“属下该死,不该打听那么多,求公子责罚!”
赵蝉给了他一个没有情绪的眼神,转身离去,是留给他一个背影和飘落的声音:
“既然知错,就去把任务给办好了,莫让我在亲自动手。”
空气寂静了许久,风吹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