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知薇满脸开心地冲陈掌印分享自己这几年来的趣事,杜二太太的脸有些阴暗不明。
杜二老爷此刻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强挂着笑容貌似在倾听。
等爷孙俩叙完话,下首的杜二老爷松了口气,已经喝了三盏茶,要不是有事在身,他早就忍不住多跑几趟厕所。
“知薇!没什么话要讲了,你就到外面玩去,我们大人还有事要商议。”
杜二太太寻了个空隙,想把待在陈掌印身边跳脱的杜知薇支开。
杜知薇这几年受杜二太太的管教,觉得甚是压抑。好不容易回到宠溺自己的外祖身边,自然不想轻易离开。
于是,眼珠子转了转,提起裙角向陈掌印展示身上新得的衣裙。
“外祖,您给我送的衣料,我很是喜欢,今天特意穿上来见您。您看看怎么样。”
陈掌印在宫中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是炉火纯青,怎会不知杜知薇隐藏的小心思。
他的女儿陈薇也不知道像谁,脑子一向拎不清,眼界低,为人狭隘自私,又敏感自卑。
这种性子的人,若能嫁个性格稳重,愿意包容的男子,日子不能说好过,但至少不会惹出事情来。
若是嫁个同样性格,还善于伪装的男子,肯定会被人连骨带血吞吃入腹,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以前不是没有帮她相中过第一种类型的男子,但他这个女儿偏偏喜爱同类人,选了个口蜜腹剑的男人。
自成亲后,两夫妻可没少打着他的名号拉拢关系。幸好他提前放出消息警告众人不许予他们方便,不然不知道又要惹上多少麻烦事。
为着这个陈薇没少暗地里埋怨他,平时也很少过来。
现在夫妻二人从外地任职回来就急冲冲地带着礼回娘家来,定是有求于人。毕竟按照自家女儿以往的性子,求人办事才会备上礼物,即便是亲爹那也是公私分明。
想到这里,陈掌印就一肚子的火气,要不是她是爱妻生的唯一一个女儿,早就被他赶出家门。
此刻,他也正好不想应付这碍眼的俩口子,乐得和外孙女闹闹。
“甚好!”
当看到少女旋转的裙角间若隐若现的花纹图案时,陈掌印原本略带愠怒的脸肉眼可见的温和下来。
“这裙子的下面绣的花纹我也甚是喜欢,下次裙幄宴我定要穿着这一身去。”
杜知薇如枝头的雀儿般叽叽喳喳地向着亲人述说着接下来的行程,畅想着自己在众多昔日好友面前展示这条精致独特的裙子。
“嗯,难为你母亲肯花心思。”陈掌印瞟了杜二太太一眼,“好歹没忘记她母亲手上教的工夫。”
杜知薇满脸疑惑,“外祖,这不是你送过来就……”
“母亲教给我的东西,怎会忘记。”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直观察着前方动静的杜二太太立马站起身来打断。
“好了!知薇!不要再缠着你外祖了,到外面去。”
言语中带着隐隐的警告,杜知薇知道杜二太太生气了,不敢再装傻充楞,便咬着唇看向陈掌印。
陈掌印不满地说道:“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她留在这里也不碍事。”
“父亲,她年纪不小了。现在没大没小,毫无尊卑,若事事都顺着她,以后有的苦头吃。”
见杜二太太一反常态地反驳他的话,陈掌印挑了挑眉,也不强行把杜知薇留下。
他倒要看看他的女儿又卖什么药。
杜知薇一走,屋子就跟腾空了似的,寂静无声。
杜二老爷前面想着说话却没有插上一句话,现在没人说话反而安静下来了。
陈掌印摩挲着手中串着的佛珠,闭目养神。
良久,还是杜二老爷坐立不安,用眼神示意妻子跟岳父好好谈谈话。
但不知为何,一向言听计从的妻子竟然没有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近来岳父身体可好?我和薇薇两人在外不能亲身伺候您老人家,一直深以为憾。在云府特地寻了些上好的人参鹿茸,岳父用着若好我再去寻摸些来。”
陈掌印手中的动作不停,似笑非笑地睨着杜二老爷。
“我是浊污之人,怕玷污了你们清白人家的东西。”
轻飘飘的一句压得杜二老爷面色发白,冷汗直流。
“小儿无知,被一些图谋不轨的人带坏了,他本意不是如此,请岳父大人见谅。”
“可当不得,你们庆国公府高门显贵,哪能像我这种人道歉。”
陈掌印对庆国公府一大家子早就不耐烦,以前看在女儿的份上还暂且容忍下来,没想到倒是助长他们的气焰,时不时踩着他的名头想要扬名。
前不久,庆国公府的世子爷附庸风雅,和一群文士混在一起点评时事,在评到朝中事务时,不可避免地抨击起奸党,其中陈掌印作为宦官首脑,可以说是被骂得最多的人。
那世子爷许是在自家府里见多了婶子谄媚的姿态,竟以为他这位首屈一指的奸臣竟是好欺负的,公然在当时聚会的园中提了一首辱骂他的诗。
当时这首诗可是深受文士的喜爱和传播,庆国公世子也是一战成名,被所谓的清流赞为真君子。
想到此处,陈掌印捏住一颗珠子,冷笑一声。
“庆国公世子听说马上要跟王首辅家千金成就一段好姻缘,我这个亲家还没恭喜呢!”
“岳父何至于此呀!”杜二老爷大惊失色,躬身请罪,“长兄长年在关外镇守,旭儿自幼长于妇人之手,性子急躁冲动。此事是他不对,我今晚回去便让他来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