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回府吗?”
“先去春风楼吧,万一他们派人跟踪呢。我们两次出现都显得有点巧合,像他们这样警觉的人,不可能不防着我们。”虽然以往没有直接和八风司打过交道,但八风司的作风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银驹仍然有点疑惑,“那盒胭脂真就那样给他了吗?万一他们查到秋水坊头上呢?”
飞星在身后拍拍银驹的头,小声道:“那长史既然都问起胭脂盒,必然早已经看到了盒子上”秋水坊“三字。就算他去查,也不会查出什么,这胭脂林林总总不知道卖出去多少。所以这盒子于他并无用处,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引起话头的重要物件儿。明白了吗?小银驹。”
银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三人已行至春风楼。春风楼也是山庄的生意之一,在里京已开了数年。半路他们便发现自己确实被跟踪了,八风司果然如陶灼想的那样谨慎。等跟踪的人撤走,陶灼他们才换了身打扮从后门绕回了陶府。
用过晚膳,陶穆差人叫陶灼到书房。去的路上,陶灼心里一直隐隐不安,如果不是严肃的事他很少叫自己去书房,但她一时又想不到会是什么。
推门进去,方如因也在。两人的表情倒是轻松,只是陶灼觉得事情恐怕不会轻松。
“又去外面跑了一天吧,那镜斐山庄到底有多少事,把我的小灼儿累成这样。”方如因无意识地抚摸着陶灼的头发,语气甚是不满。
陶灼知道方如因一向对镜斐颇有微词,仍然保留着当年认为山庄之人皆是土匪混混的偏见。陶家是书香世家,陶穆与陈曲展达成协定她是极力反对的,只是没能摇撼陶穆的决心。
“劳母亲挂心,只是刚回来免不了有些事情要交代,过了这一阵就好啦。”陶灼握住方如因的手,乖巧地笑道。
陶穆自顾自地坐到了稍远的一张椅子,沉声道:“灼儿,我和你娘都想着,就在京中给你寻一个好人家。一来,你到了出阁的年纪,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二呢,你在京中安定下来,我和你娘都放心。”
这消息真如同深冬的急雨,浇了陶灼一个措手不及。
隔着昏黄的灯影她看不清陶穆的表情,她又抬头看方如因,她明白,这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事。
只是为什么偏是现在?陶灼在心底里呐喊了很多遍,但出口仍是柔声。“怎么,突然?”
“也不是突然的事,其实我们收到了不少婚书。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给你的不会比煜儿差。你和寻常的姑娘家不一样,我们自然清楚,所以从不对你作过多约束。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们希望你以后余生都不要再苦了。”
听方如因这样说,陶灼也不愿再迂回辗转了。她抬起头,扑通跪下,目光如焰,声音冷静而坚定,“父亲母亲养育之恩,虽九死犹不能忘。只是你们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能出嫁,我还不能进入那个牢笼。”
陶穆脸上没什么大变化,他料到陶灼不会这么快妥协,“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杀害你父亲的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结果吗?如果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一生执着于此。好好活下去才算是对得起所有人。”
“如果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活下去,那我还不如死了——”
陶灼话音还没落,陶穆怒气冲冲的巴掌已经先来到了脸上。“你的命只是你的命吗?你把你姐姐放在哪儿?”
方如因推开陶穆,心疼地看着那道清晰鲜红的掌印。陶穆一时后悔,语气缓和下来,“你幼时我们就在先有言,将来在京中一切听从我们的安排。”
那时感念救命之恩作下的承诺,没想到在今天以这样的方式重击了自己。陶灼苦笑了几声,双眼通红,两行清泪滴到颌边,最终嗫喏道:“谢谢父亲母亲教诲。不知人家可定好了?”
“定好了。”
陶灼回到房中,将平日里偷偷藏好的酒一并拿了出来喝了个精光。飞星不忍去阻拦,知道她心中受伤,这些年也只有酒是最好的抚慰,不质问不逼迫。
喝到底,陶灼的眼中已布满血丝,脸上酒水和泪水难以分辨,她醉倒在一摊酒坛中,枕着胳膊,喃喃地重复着娘亲临死前对她说的话:“不要忘了你是谁——不要忘了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