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间的谈话依旧在继续。
许知夏立在阴影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飘来。事情的大致走向,与他们此前猜测并没有多大的出入。
以酸雾泄漏为爆发点,孟归鹤退出评选后,孙志顺理成章拿下了所里唯一的指标。
以此,孙志将在所里彻底打上王建仲的标签,任何科研进展的背后,都将挂上王建仲的名字。
事件发展看似孙志只得了一个名头,但所里资源本就紧张,大头都把握在头部几个人手里,孙志的投诚,无非是对现实的低头。
楼道间,昏黄光线落在带有锈渍的楼梯扶手上,白墙上的划痕如同时光残留的印迹,讲述着研究所从新生到走向下坡的无奈史。
孟归鹤侧倚在栏杆上,暗色让他情绪隐藏,平缓的声调同样让人不得而知真实的心理。
优青的落选,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优青既得利益者的致歉,他也同样不放在心上。
好似,名头及名头背后带来的利益,他都不在乎。
孟归鹤平淡地打断了孙志,他双手插在实验服口袋里,神色有几分倦然,“孙老师如果没什么事,就这样吧。优青是我自愿退出,能者得之。”
在主动取消评选那一刻,结局如何就已经与孟归鹤无关了。
他与孙志之间不存在抢与被抢的关系,这只是一场他与王建仲之间的交易。在交易上,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最想拿到的东西。
孙志整个人落在光线明暗的交界处,界线模糊,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给人一种矛盾的感觉。
听出孟归鹤不想再多谈这件事,孙志再次道歉后,转身上楼。
他忽然偏头看向许知夏藏身处,并不出声,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确定再无旁人,许知夏提起放在地上的鱼肉袋,走到孟归鹤身侧。
“都听到了?”孟归鹤接过两袋鱼肉,同许知夏一道上去。
许知夏点头,她心不在焉地跟在孟归鹤身后,想起刚才孙志那一瞥。
刚才视线相互接触的一瞬间,许知夏忽而有一种陷入深水中,氧气稀薄又不见光亮的窒息感。
许知夏:“你下来就为了拎两袋鱼肉上去?”
“来看看你。”孟归鹤顿步,语气有一瞬的停顿,他视线落在许知夏白色实验服上。
顺着孟归鹤的视线,许知夏低头,白色实验服上星星点点沾满了粉白色的鱼肉,不时有几片透明色鱼鳞点缀着。
许知夏瞬间读懂了孟归鹤话里停顿的意思,想必刚才制造的动静没成功传到三楼,但是惊动了二楼的孟归鹤。
“我好着呢。”许知夏笑着抢过两袋鱼肉,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我们只是错过了这一次,来日方长着。”
“是。”孟归鹤回答,他氤氲着的笑意不散,开口似乎是低喃,又带着几分不自知地撩人,“来日方长。”
*
与药明签署的合同中,将项目交付时间压得很短,前期又因为一些扯皮的事情,导致项目到现在才开始动工。
八十多种原料快检在一个月内交付完成,时间很是紧张。
许知夏几乎是脚不沾地地来往于二楼冰箱房和一楼水产加工实验室。她感觉自己都快成了流水线女工,剖鳞切肉非常熟练。
重压之下,张友才也没那么死气沉沉,主动负担了很大一批的体力活。
一连多日,孟归鹤药明项目组团队四人,加班加点,眼圈都熬成两倍肿,且齐齐挂上了淡黑褐色眼圈。
作为负责人,孟归鹤更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曾今连续一月吃流食的坏毛病又发作了,甚至愈演愈烈到囤了几箱葡萄糖水。
专注搞起事业来,什么爱情友情与人生中的不顺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明明两个人都在所里,做着同一个项目,但硬是因为实验项目不同,一个能在水产加工实验室呆一天,一个能在楼上大型气质相房常驻。
同闲时且腻歪不同,这种擦肩而过式见面,许知夏接受程度良好。
好在本来周末商讨的见岳父岳母一事,也因为许父出差谈生意,而暂时搁浅。
实验开始前,所有水产品的前期处理,无外乎将鱼肉、虾肉、蟹肉等一切物种剔除干净后剁碎成肉糜状,以便后续操作。
当将案板上最后一组肉糜刮到食品袋,分装冻存后,样品前处理环节正式结束。
孟归鹤将快检项目分成基本理化指标、安全性指标以及特殊风味指标三部分。
前者涉及的实验虽繁琐,但技术含量低,便由许知夏单独操作。而后者安全性指标由沈乡协同张友才小组负责,孟归鹤则挑起最后板块的大梁。
当许知夏终于从一楼加工实验室挪坑到二楼,瞧见同一间实验室的孟归鹤时,她不禁暗笑这个人,在项目分工上肯定动了心思。
如今所里专注科研的小老板李祝清带着团队大批人马搞起了海外合作。
而大老板王建仲团队向来只捞项目快钱,并不常在所里实验区域做实验,因此实验间来往的大多是孟归鹤团队。
水产品特殊风味指标检测,最烦琐的是在仪器将数据跑出来后的结果分析,结合了多门学科的交叉知识。
孟归鹤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坐在电脑上,对着一堆峰图与分子量,推测风味物质的存在。
而许知夏则在一旁一会烘个鱼肉水分含量,一会测个肉的硬度弹性。
大体上,来回周转于多台小型仪器,很是繁忙,但中途细碎的时间又不少,两人便有得没得搭几句话。
大多都是许知夏说,孟归鹤会认真听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