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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不变的地下城中,弯曲复杂的街道角落,一间屋子里晦暗而幽深,却一尘不染,沉寂中只有揉碎在空气中的低低喘息声。
克洛伊的手指与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紧紧相扣。在最后一刻到来时,她哭了,哭的像个孩子,浑身轻颤,喃喃着,一直在重复一句。
利威尔被克洛伊突然的情绪崩溃吓到,将她小心翼翼地拉入怀中。而她圈住他的颈项,冰凉的手插入他的发间,在他怀里听着有力的心跳,将属于他的气息悄悄刻入骨子里。
黑暗中无声而深情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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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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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附近我都找了……没有克洛伊。”
“大哥,大嫂的行李都还在啊,啊啊啊,她究竟去哪了!”
街边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投来好奇与探寻的目光,而在视线交汇的中心,利威尔像一尊雕像在那静静矗立良久,因为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应该将立体机动装置射向何处。
今天从醒来之后克洛伊便不见人影,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和平常一样,克洛伊喜欢起床后去边界的几个洞口处走走,因为角度的问题,那一片早晨会有阳光投射进来。
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未见人影,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当三人几乎搜查了地下街所有可能的地点后,他慌了。
好像有虫子在啃食着肌肉,细细碎碎的痛感从指尖开始蔓延四肢,最终沉甸甸压在胸口,像是终于要搅碎那早已不堪重负疲倦跳动的心脏。
“利威尔,没事的!别着急!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克洛伊一定没事的!”法兰也感觉很慌乱,但他很快捏住利威尔的肩膀,想让他镇定一些。于是他震惊地发现,自己这个本该天不怕地不怕的挚友,此时居然在微微颤抖。
“是不是上周被我们揍的那帮家伙想要报复所以抓走了大嫂……或者说,是那群地下商人又在搞什么鬼,藏起来大嫂想让我们给他们做什么事情?又或者……”伊莎贝尔也握住利威尔一边的胳膊,立刻也发现他此时的异状,都快要急哭了地把能想到的一股脑儿都说了,到最后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利威尔依旧沉默。伊莎贝尔能想到的以及没想到的,他早已全部验证。
好疲倦,头重脚轻,浑身哪哪都透着不舒服。肯定是地下城空气不流通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像是掉进了一条非常深的河流,随着下沉,身体一点点失去知觉,四围渐渐乌黑一片……
忽然一片黑暗中一道像惊雷的白色闪光鬼魅般闪过,他一下子睁开眼,耳鸣渐渐弱了下去,四周环境音终于涌入他的耳朵,那么的熟悉,却带着些惊慌失措与不可置信。
“大哥!!”
利威尔终于回神,在他眼前,法兰和伊莎贝尔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却在他看向两人时,齐刷刷地避开了目光,脸色古怪的垂下了视线。
“你们,怎么了?”
“那个叫克洛伊的女人今早跟我买了楼梯通行证出去了。”
在两人支支吾吾的时候,旁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一个大叔说道,他脸色漠然,但在看见利威尔今天的打扮后,神情先是一惊,然后渐渐勾起嘴角,幸灾乐祸地说道。
“地下街的地头蛇居然也有这么一天啊。”
“哈哈。”
然后他便转身背着枪,脚步轻快地离开,像是要去四处跟人分享这个趣事。
“大嫂哪来的那么多钱买通行证……明明我们都没有……”伊莎贝尔低头嘟囔却被法兰踢了一脚打断。
利威尔平淡地抬起眼眸,看向不远处几人持枪把手的楼梯。此时一道阳光从外面倾斜进来,静静地打在墙上,就那么一抹金黄,多少人贪婪地看着,却遥不可及。
是为了地上的阳光吗?……也挺好。
他定定看了几秒,忽然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然后站直了身子。
“走吧,回去了。”
伊莎贝尔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法兰捂住了嘴,她唔唔地奋力反抗着可奈何没有法兰的力气大,几乎被法兰架着跟在利威尔的后面。最后她终于挣扎累了,法兰也准备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却发现一滴一滴的泪水不停歇地落在他的手指上。
“为什么呀,究竟是为什么呀……”
“大嫂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呀……”
“她不知道吗!利威尔大哥有多爱她啊!”
伊莎贝尔哭的一抽一抽的,差点喘不上来气。两个男人只是沉默地站在她的旁边,听着她大声地宣泄着悲愤又无力的控诉。
法兰担忧地看向利威尔。
利威尔却仍是一张一如往常般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扑克脸,像在想着什么。
——或许他现在应该是像伊莎贝尔一样悲痛地大哭才对。
可那颗因疲累而低沉跳动的心脏似乎是懒得再给自己足够的活力来这般大闹一场了。
又或者,他打从心底觉得,这样挺好的,不用像他一样将一辈子留给这肮脏的地底世界。
利威尔缓缓走近坐在地上大哭的伊莎贝尔,蹲下身子,安抚地摸了摸她如同海棠花般明艳的的红发,然后拉她起来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把脸。
转身时,他正好对上一面镜子,是什么人扔进垃圾堆的一面等身镜。镜子里他穿着一身廉价却笔挺的黑色西服,白色的领子小心翼翼地烫好,裤子口袋微微鼓起,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一枚精心打造的银色戒指温润地嵌于其中。
不难明白刚才那人为什么在笑,因为此时的他,看起来的确确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