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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昭娟好静秀的侧脸,寻梅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她还这么小就成了寡妇,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赵昭虽然饿得狠了,可眼睛一刻不停地四处乱瞄,像只胆小的小松鼠,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
看着仆妇们忙着将昨日喜庆痕迹撤下,赵昭也是越来越愁,季家会怎么处置她?
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小心扫到端坐屋顶檐角的瑞兽,一个个龇牙咧嘴地睥睨赵昭,好似要为家主向她索命。
她的手一抖,差点掉了桃酥,刚才有多想见老夫人,此刻就有多不想去。
冬风吹乱了庭院的树,在游廊上留了一地斑驳的影子,似人的手攀上赵昭的脚踝,她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小、越走越慢。
“快点的吧,迟了让老夫人等,你担待得起吗?”长脸丫鬟在前面扭了腰,眉梢眼角挂着不耐烦地说道。
她当然担待不起,赵昭无奈地加快步伐,暗暗思忖一会儿见老夫人该怎么说,但心咚咚乱跳,怎么都静不下来,脑子更是一团乱麻。
刚拐了个弯,前面的丫鬟突然止了步。
赵昭差点撞上她,疑惑地抬头,却不由得一怔。
迎面一袭白裙的高挑女子头戴帷帽款款走来,寒风将他的白裙向后吹拂,阳光洒在他身上,淡淡的一层光晕,他恍若一抹杳霭流玉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地渺渺飘来。
赵昭抬手撩开被风吹乱的碎发,痴痴地望着对方,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了这犹如谪仙一般的人物。
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探头张望。
“麻烦让让。”白衣女子的声音犹如空山幽谷间的穆穆清风吹过玉铃,金声玉振,悦耳动听,仿佛还带着一丝林间的凉意和清泉的水气,沁人心脾。
“姑娘。”被寻梅拽了一下袖子,赵昭这才回了神,看着近在眼前的仙女,她闻到了一股似药似草的苦香味。
“对、对不住。”赵昭紧着侧身退让一旁,心里却很奇怪,走廊很宽敞,明明刚才对方在里侧,她站在外侧,怎么就挡了人家的路?
莫非是自己看得太入神了,不知不觉走到他那条道上了?
那人微微颔首走过,风吹起白纱,赵昭抬眸偷瞄,只看到伶俐的下颌,细白如瓷的肌肤和不点而红的薄唇。
心突然剧烈跳了两下,胃蓦地一阵挛缩,赵昭弯腰捂着肚子,扶住了一旁的柱子,轻蹙眉尖。
坏了,这个疼法不太对劲啊。
长脸丫鬟跟白衣女子身旁的丫鬟打了个照眼,已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再回头望向躲在柱子旁的赵昭,撇了撇嘴。
这赵家的姑娘长得是不错,只是这通身的气度着实有些登不上台面,怎么偏偏娶进来的是这样,养在外头是那样,这以后怕不是有好戏看了。
寻梅注意到丫鬟间的小动作,心下一动。
嫁过来之前孙妈妈就嘱咐过她,安国公府这种贵戚权门,水深人杂,要帮着姑娘多打听,耳听六路眼见八方。
她摘下头上唯一的首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塞到了对方手里,笑着问道:“姐姐,敢问一句,刚才的女子是谁呀?”
那丫鬟眼向下一掠,看清了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不屑地塞回了寻梅手里,冷笑道:“这等好东西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好字咬得特别重。
寻梅脸一阵红一阵白。
“至于她嘛,”丫鬟满脸是有好戏看的兴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走吧。”
赵昭和寻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隐隐的担忧。
丫鬟带着她们绕过一道门,走过穿堂,再路过一间厅堂,方才到了季老夫人的正院。
正面是气派的五间上房,两边是厢房,廊上一排的鸟笼都罩上了白布,听见长脸丫鬟报“人来了”,腰系孝布的小丫鬟从内挑了花青毡帘。
赵昭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厅,寻梅被留在了外面。
屋里飘散着淡淡的香橼、佛手类的冷冷清香,一众丫鬟们都素服净面,只有她一身大红,格外刺眼,站在正中踧踖不安。
眼前的多宝阁上摆着六七个淡黄色佛手,垒成个小宝塔的形状,花柱粗长,像盘踞一巢的蛇,手指状的果实斜展四张,活似吐出的蛇信子。
“老夫人来了。”
耳边传来珠帘清脆的响动,多宝阁后面人影绰绰,待转过来,当先一人满头乌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穿佛头青素缎夹袄,面相端庄威严。
对上那双炯炯有神,锐利如刀的三角眼,赵昭不禁打了个寒噤,双膝一软跪在厚绒毯上:“拜见…老夫人。”
来人正是季老夫人,她正襟危坐,轻轻一抬手,除了崔妈妈和可心、可意两个大丫鬟,其他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季老夫人垂着眼端详起身前的人,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压得赵昭下巴恨不得戳到胸口。
“抬起头来。”她语气冷且淡,令人不能拒绝。
赵昭微微扬起纤细的脖颈,眼睫颤了颤,双目低垂看向季老夫人石青色团寿纹鞋面,银色的寿纹一圈一圈环绕不断,令她不禁有些眼晕。
直到此刻,季老夫人才看清了儿媳的样貌,心下微讶,没想到那个赵余氏的女儿竟生得这般晔兮如华、温乎如莹,只是脸部线条柔和圆润,犹带几分稚气,看着倒不像十八了。
季老夫人手里的蜜蜡佛珠微微响动,森然探究的目光缓缓下移,火红的嫁衣似一把熊熊烈火倏地灼伤了她的心。
好,赵家的好女儿,好一个冲喜挡灾!
她收了佛珠,端起丫鬟上的茶吹了吹茶面,抵在唇边,蹙眉淡淡道:“太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