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替她解开了绳子。
怀珠泪流得已模糊了,仰起头瞥太子殿下的面容——他当真如世人描述那般风光霁月,长长的仙鹤目,慈悲而明亮,比濛濛雨丝还柔和多情。
可细看,那份慈悲却隐没不见,发现他面部的更多细节,三眼白,下泪堂有一颗小小黑痣,盯久了不似鹤目,反倒像毒蛇的眼睛,令人顿生寒意。
怀珠闷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和他说第一句话,泣不成声:“求求您放过我!”
房中之事早有嬷嬷教过,她无法想象和陌生男人同房,等她的唯有自尽。
太子一笑杂一叹:“何必那么紧张,我只请你过来聊聊天。既然你累了,明日再聊也不迟,快些歇息吧。”
之后的许多天,他不曾强行非礼过,更未曾幽禁她。怀珠喜欢看戏,他便差人日日带她往太清楼——本地最大的一处戏园子,选最好的位置看戏。
京城里名角儿,从前怀珠想也不敢想能听一场,现在却可以包场听。有时候他也会过来陪她一起看,谈笑自若,只似普通朋友那般。
怀珠的戒心渐渐被打破,白家和东宫熟络,太子比怀珠大几岁,怀珠便也随着白家女儿的辈分唤他一声太子哥哥。
也在那时他半搂着她,白净修长的指尖蘸酒,笑着,在桌面上并排写他和她的名字,“陆令姜 白怀珠”,清风一吹神情说不出的怡然风流。
怀珠当时觉得,他的名字真好听。
他让她住在自己一处叫春和景明的私邸,因临邑多雨多雪,少有阳光晴好的天气,才更加盼望春和景明,风和日丽。
怀珠知太子果真是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她只是十多岁的小姑娘,日日的亲密相处渐渐从石头缝隙里渗出爱意。
她由一开始的怕他,渐渐盼他过来;她不会寻常的女工女红,便在读书之余自学绣活儿,做香囊寝衣,一丝一线倾注心意,每晚必熬夜留灯等他。
可他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那些香囊他虽礼貌收下,却从来不戴。
承元二十二年,叛军犯上作乱。
怀珠知道他面对的事危险,雕刻一尊玉观音献他,他漫不经心问是什么。
她耐心讲解观音的意义,救度十方苦难,危险时念诵观音名号,佑他平安。
他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后来怀珠才知道,他不仅不信佛还在灭佛,手下刚斩首了一大批僧众和叛军。
她捏紧观音坠子,不甘心,总想找个理由出来:“太子哥哥,您当年要我,是不是一见钟情?”
她黏着他的手臂撒娇,喋喋不休,说自己眼睛的状态很差,说不定过几年就瞎了,希望他能多陪陪她。
这些话却没得到答案,最后只有玉观音孤零零地被留下来。
未久,东宫传来太子即将迎娶太子妃的消息。
怀珠这才明白为何太子不正面回答她,原来人家有正妻。
她从小生活在父母恩爱的家里,分不得清妻和妾的概念,更不懂太子殿下既有了她,为何还会娶别人?
秋气潇潇,他的生辰到了。
怀珠认真准备生辰礼,精挑细选一戏目,没日没夜排练,想他开口一笑。
她想借机挽回他,因此选的戏目和情情.爱爱相关,戏服也是漂漂亮亮的红色。
盼啊盼着,盼得花都谢了,到暮色霭霭终于把他盼来。太子的千秋节要和宫里未婚妻一起过,怀珠充其量算个奴婢,等太子和真正家人庆祝完了才会来她这儿。
怀珠并不气馁,小心翼翼去搭讪。
生辰礼是一出戏,以及一个吻。
她主动凑过去用唇蹭了蹭他的面颊,许愿,“怀珠愿与太子哥哥永远相伴。”
想提醒他,你不可以再娶别人,她已经把他占有了。
他却没甚反应,仿佛她在演独角戏。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给他甜甜唱了排练许久的戏,唱完之后满心欢喜期待他夸奖,他却一句:“放肆。”
怀珠愣,他垂眸厌:“你穿的什么?”
“脱下来,下不为例。”
怀珠呆呆杵在冷风中。
她在他面前不是第一次脱了,可以不用羞耻。
外裙脱下来,只剩下亵衣。外裙是一件唱戏用的戏服,大红颜色,仿佛是心在滴血。
原来是那件红戏服的祸。
连别院丫鬟都在耻笑,白怀珠千不该万不该僭越自己的身份,穿一件纯红的戏服,生出做太子妃的妄想来。
陆令姜轻掐她的手腕,似还要说什么,她一挣扎却踉跄跌入戏台后秋凉的湖水中,刺骨的寒。
婢女把怀珠捞上时,她惨白无人色。裹薄薄一层衣服哆哆嗦嗦,她没敢再看岸边的他一眼,心里比十二月寒风还冷。
昏迷一天一夜,浑浑噩噩。
再醒来时,太子已离去了。
妾室不能穿红。
外室不得觊觎名分。
从此以后,这铁一般的规矩彻底刻在怀珠心底。
之后数日怀珠没见到陆令姜,外面谣言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竟有了外室——便是大名鼎鼎的白小观音。斯女长得虽漂亮,却好生浪荡,攀龙附凤爬太子的床。
别院里的动静很快传到太子未婚妻耳中,阁老晏家的大姑娘。
临邑多雨,那日又牛毛细雨。具体发生什么记不清,怀珠只记得顶撞她们之后,晏姑娘的婢女含恨指责:
“白四妹妹,知道你爱慕太子殿下,嫉妒我家姑娘是未来太子妃,但你怎可推我家姑娘?我家小姐身子本柔弱,若跌到湖中去岂非害她性命?罢了,当你无